黛玉知道邢夫人素来不讨自己丈夫贾赦的喜欢,也不讨婆婆贾母的喜,而且自家媳妇王熙凤也不怎么喜欢她,在荣国府过得也是极为辛苦,虽为长房,却落得个住在东院不在正院的下场。不过林黛玉早就计划好了,这邢夫人断不能得罪,万一王夫人那边吃不开的话,这边好歹有个退路。虽然邢夫人没什么权势,但好歹长房媳妇的名头也能压上王夫人一截。
在车上,黛玉笑道:“这是母亲大人早先备下的,一直没个机会给大舅妈。这里我就代先母了了这番心思吧。”黛玉将一个紫檀木盒递给了邢夫人。这木盒里装的是满满一盒的珍珠,这珍珠分为东珠与南珠,南珠虽贵重在市面常见,大户人家未必看得上。林黛玉所送那是东珠,这东珠本是进贡之物,市面上极为罕见。如若不是林如海在扬州当官,怕是一颗也寻不来。
邢夫人将木盒拿在手上,打开一看,这满盒的珠光让她吃了一惊。虽然邢夫人的出身没有王夫人好,但也是大户小姐出来,眼光还是有的。邢夫人合上盖子,叹道:“你母亲是个会疼人的人,早先还在京城的时候,逢年过节就差人过来送礼。后来去了扬州,也屡屡来信嘘寒问暖的。唉,可惜。”
林黛玉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听邢夫人念道。这邢夫人心中业已高看了黛玉不少。
到了东院,林黛玉略一打量,心中暗道,这贾府还真是偏心。原本长房住在东院就已不妥,而这东院竟似贾府旧花园中隔断而来,几间房屋虽然堂皇,却有些陈旧。
邢夫人并不知黛玉心思,携着她的手进了正房,一面使人去请贾赦。不一会就有丫鬟回道,“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黛玉忙站起来, 一一听了。再坐一刻,便告辞。
邢夫人有些尴尬,“外甥女过来没看到大舅舅,是舅妈怠慢了。”
黛玉听得邢夫人话中有些内情,但想来自己也不便打听,连忙劝慰道:“大舅妈不必在意,大舅舅想来也怕是外甥女触景伤情,待过些日子再来拜访舅舅舅妈。”
邢夫人见黛玉如此说,心下也放下不少,便道:“想来今晚老太太会让你陪着吃饭,我这就不留你了,下次若有时间过来,舅妈再跟你一起吃饭。”
黛玉连忙行礼称谢。告辞后,黛玉在几个婆子的带领下朝正院走去。
正院轩昂壮丽,方显出贾府的气派。黛玉内心有些忐忑,无论如何也要给王夫人留下个好印象,得罪了这个“老太后”,自己在贾府的日子便难过了。正院正房是先皇御笔所提的“荣禧堂”,两侧的对联则是安东郡王,后来的义忠亲王所提的“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黛玉心中惟有暗叹,这贾府是成也老千岁,败也老千岁。
“姑娘这边请。”一个婆子笑道。
“有劳妈妈了。”黛玉谢道。
这王夫人的房间自然不是这正房,而是正房东边的三间耳房里。进了耳房,王夫人连忙起身拉着黛玉,“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以后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知道王夫人说的是贾宝玉,也知道王夫人在试探自己对贾宝玉的心意。想来王夫人早已知道贾母想撮合自己与贾宝玉,便来看看自己的想法。林黛玉心中暗笑道,你们都当他是宝,我只当他是草。黛玉口上郑重道:“舅母的嘱咐,黛玉省得。这二表哥听说极是聪明,想来都是舅母教得好。”
王夫人心中大喜,当妈妈的又有几个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儿子的。王夫人道:“唉,我倒希望他愚笨些,省得他成天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黛玉不愿多谈宝玉,免得王夫人误会自己对宝玉有什么想法。她拿出一翡翠匣子,“这是母亲大人早年备下要给舅妈的,请舅妈切勿推辞。”
王夫人见盒子是上好的翡翠,便知盒中之物必是不凡。打开盒子,却是红灿灿,极是耀眼的红宝石。只是中土不常见此物,亏得王家早些年是接过驾的,自然有些见识。饶是如此,王夫人还是有些吃惊。“哎呀,这怕是那红宝石吧?”
“这是暹罗国产的‘鸽血红’,乃番邦朝贡我□□的物事。”黛玉道。
王夫人赞叹道:“这果然是只有宫里才有的宝贝吧?快收回去,舅妈怎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舅妈这话让外甥女难做了,”黛玉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是母亲以前备下的,本是打算今年归宁时带给舅妈的,只是……”黛玉抽出丝巾擦了擦眼角。
王夫人叹道:“罢了,我就收下了。”王夫人将匣子递给那个婆子,“好生收好了,找个好金匠,想来宫里的贵人是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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