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个苏从事确实违背了你的心意,你也可以后来再找个借口杀了他立威嘛,此时杀下属去赔罪,州中上下是要离心离德的!也怪不得眼前从韩遂往下一直到尚未加冠的庞德,个个态度明确。
至于说其次……那便是这位冯太守的身份有些尴尬了,虽然没见过面,但公孙珣好歹也知道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的冯芷她爹叫什么,她叔叔又是哪位?然而,这个就不好说出口了,反正公孙珣也不在意那冯什么的死活。
“我记得凉州刺史是梁鹄吧?”公孙珣在座中第一个调整过来,就顺势言道。“其人如此不堪吗?最后到底是如何处置的?”
“最后是我们州中另一位从事,盖勋盖元固出面劝阻了梁刺史,告诉他若是杀了苏从事,无异于让天下人耻笑。”韩遂继续冷笑一声。“但我们那位梁公却也不敢再继续再做这个官了,居然主动挂印而去,我们州中诸人无奈,以我之前往来过洛阳,便让我来往洛中递送公文,详细向中枢呈报此事……”
“新刺史是谁?”戏忠不由好奇。“可有说法了。”
“其人唤做左昌。”韩遂面色愈发阴冷。“我等在洛中打探,才知道这人本是御史台中人,也算颇有资历,却屡屡阿附于宦官,而且贪财无度。听说……此番王子师下狱,他出了大力气,才被张让奖赏了那么一个职务。”
公孙珣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卫将军!”韩遂忽然再问。“这下子,你知道程公实荣与庞德为何不顾前途,不愿留在此处了吗?”
公孙珣轻笑一声,知道躲不过去,便干脆微微颔首:“想来是担心凉州那边局势不稳,诸位都是有族人、乡人在彼处的……”
“已经不稳了!”韩遂忽然打断对方言道。“之前冯太守、梁刺史那种人为政,凉州已经疲敝……再加上朝廷之前平定黄巾,在凉州又是招兵又是征马的,早就有人受不了了。之前十月份,金城湟中的义从、陇西河关的盗匪就已经聚集成了大股。而按照往日的经验,怕是我们三人这一回去,彼处盗匪就已经自然而然开始杀官攻城了。”
公孙珣愈发小心谨慎,不想搭这个话,却偏偏无可奈何:“其实,天下间的事情多半如此,真正想反汉自立的又有几人?无外乎是先被算赋逼迫,无奈去做盗匪,然后盗匪越做越大,便身不由己了……之前交州不就是这么来的吗?倒是被贾公以怀柔手段给轻易给平定了。”
“问题便在此处啊。”韩遂声调愈发激昂。“我们也想着凉州能去一位如交州贾公那般的好官,可却被阉宦强塞了一个如此人物!而且文琪,你莫忘了我们十年前在洛中马车上的话语……凉州跟交州是一回事吗?”
终于是没躲过去!
公孙珣无奈摇头,却也不禁正色起来:“文约兄既然喊我一声字,我也不能不推心置腹了……不要心思过于偏激以至于误入歧途!”
“文琪以为我是想劝你造反吗?”韩遂忽然戏谑出声,引得堂中诸人纷纷色变。
倒是公孙珣依旧面色从容:“文约兄,十年前你便对凉州局势愤恨无奈到了极点,我又如何会不担心你呢?”
“文琪也知道那是十年前吗?”韩遂愈发愤恨且戏谑起来。“十年前,今日之卫将军尚为白身束发少年,而十年磨砺,你以为今日之韩遂也还是当日无知之辈吗?”
“那今日之韩文约又是如何一番道理呢?”公孙珣依旧正色。
“能不乱,还是不要乱的好。”当此一问,韩遂登时泄气,只能无奈答道。“我这十年看的清楚,凉州上下,固然人人对中枢不满,但真若是事到临头,怕是还有不少忠臣的……届时必然还是凉州人杀凉州人。”
“那你想如何?”对方不是来忽悠自己造反,或者求庇护的,公孙珣反而愈发严肃起来,因为他很清楚,这意味着对方还存有更明确的目的。
“文琪看到我送上来的大将军府名剌了吗?”韩遂忽然问道。
“这是自然。”
“我在洛中时,正如文琪刚才想要招揽成公实荣与庞德一般,大将军也想招揽于我,你知道我怎么回答的吗?”
“想必是拒绝了。”
“非也,我当时问他,大将军能诛宦否?”韩遂从容叙述道。
而公孙珣不禁一怔,便是座中吕范、娄圭、戏忠也纷纷一愣,而站在自家太守侧后方一动不动的司马朗此时居然已经开始慌乱——公孙珣能够明显听到这小子杂乱的呼吸声。
“那大将军是如何答的?”公孙珣心中冷笑,面上去殊无表情。
“大将军和他身边诸位名士没有回答。”韩遂双手一摊。“所以我和成公实荣还有庞德,便直接出洛了……走到河边上的时候,看到大河结冰,这才心中一动,踏冰来访文琪。”
“然后呢?”公孙珣愈发不耐烦了。“大将军都不回答,文约兄为何以为我会回答?”
“因为我觉得文琪能懂我的心意。”韩遂再度黯然。“文琪,我知道于你们而言,此话未免可笑,更有驱使尔等为天下人火中取栗之意……但此番我是真没办法了,思来想去,只有诛宦一条路!”
“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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