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欲言又止。
“温侯。”贾诩叹了口气,也是感慨言道。“你来问我,无外乎是觉得我这个人有些小聪明,能笃定形势,尤其是当日小平津一战,我屡屡言中,让你信服……但其实,那不是我能掐会算,又或是能观星象而知天下事,乃是我年长一些,稍通人心,能够猜到一些人的心思,唯此而已。譬如,我当日猜到袁本初有兼并诸侯之意,所以才断定他派的援军偏少;又如我看出来王匡此人外强内懦,所以笃定他会中计,而且行事保守;而今日,你既然来问我,我也与你直言好了……我觉得卫将军不会露出这个破绽!”
“具体而言呢?”吕布惶急追问。“若蒲津被幽州军所得,他难道不归河东吗?”
“不归河东或许不至于。”贾诩指着关下大营不慌不忙。“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此时卫将军根本不在此营中呢?或许他昨日决战时就已经走了呢?或许营中一开始就只有一面白马旗,从头到尾都是徐荣在主持大营呢?若是如此,你的半渡而击之策,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瞎想?”
吕布愕然无言,而贾诩摇了摇头,却干脆折身而走。
“贾君务必要帮一帮我!”吕奉先忽然再度拽住了贾文和的衣袖。“不是我无事生非,也不是我一心求功,更不是我不顾当年卫将军的情分,而是在下着实立场尴尬……贾君之前说的太对了,北军三将降了两人,军中主将除了一个我以外全是关西人,由不得别人不疑,我这些日子日思夜想,却也是日夜不安,偏偏家小又都在长安,生怕有所闪失。”
“所以,温侯只是想找一个能存身的法子?”贾诩回头淡淡问道。
“不错!”
“你早说嘛。”贾诩不以为意道。“这个简单。”
“简单?”
“不错。”贾文和轻松答道。“温侯若想存身,何妨引本部兵马随左将军一同去支援蒲津?”
吕布一时茫然:“这就行了?”
“这就行了。”贾诩转身应道。“温侯想一想,你随左将军去了蒲津,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吕布还是没反应过来:“请贾君替我详解。”
“其一,温侯去了左将军麾下,便不是主将了,也就不会被疑惧了。”贾诩失笑摇头道。“你之前之所以担心被太师疑虑,不就是因为在潼关这种要害处为主将吗?”
吕布微微颔首。
“其二,温侯此去左将军麾下,还能见机行事。”贾诩继续笑道。“若是蒲津战局有利于太师,则温侯正有用武之处;而若是蒲津大败,战局翻转,也没什么好讳言的,温侯在前线,总是能见机行事的,而届时前线纷乱,不管如何,便是一时没了讯息,后面也不会真的对温侯家小如何的。”
吕布顿觉豁然开朗,却又赶紧再问:“那请问贾君,我请随左将军往蒲津,左将军和太师能许吗?”
“为何不许?”贾诩继续不慌不忙。“蒲津既然打开,则彼处必有大战,正该温侯用武,至于潼关此处,我一老朽也足以应对。而之前徐荣、张辽反水,太师久久没有动摇,说明他还是信得过温侯你的,只是他如今人在郿坞,不及回报,只能请左将军做主罢了……所以,此时我以潼关副将兼凉州故人的身份写一封书信给左将军,正需用人的左将军没有理由拒绝!”
吕布大为感慨:“贾君真的是救命之人!”
贾文和苦笑摇头:“我也是先存身,然后能救一个算一个罢了……事不宜迟,温侯自去准备,我去替你连夜写信,然后连夜送出,你明日一早便直趋渭水浮桥,在彼处和左将军汇合便是。”
言罢,其人终于是折身下楼去了。
而吕布则对着贾诩背影恭恭敬敬、心悦诚服的俯身拱手一礼……说到底,跟着蔡伯喈一场师徒,吕奉先这辈子跟粗鲁无礼四个字是扯不上边了。
回到眼前,翌日上午,果然如贾诩所料,作为董卓亲弟,关中防务实际上的总负责人,左将军董旻在派出郭汜引骑兵先发后,还是极度忧虑蒲津战局,而且也确实不放心吕布,再加上董卓人在郿坞,来不及禀报,所以终究是事急从权,同意了贾诩的建议,将吕温侯召了过去,并委任其为军中副将,一同前往蒲津。
而等到当日中午,董旻所部和吕布带来的千余心腹合兵一起渡过渭水之后,这才得到了前方郭汜传来的噩耗,知道蒲津已失,于是复又催促全军疾行,试图在幽州军未能渡过足够兵力之前将营寨夺回!
与此同时,大概是也明白潼关外的幽州军肯定要转向蒲津这个突破口的缘故,董旻又立刻派人飞马传讯,要求李傕、李蒙、胡轸三将即刻往陕县汇合,经潼关大道入关中,然后参与蒲津大战!
然而有意思的是,事情在这里出了一个小小的偏差——潼关外的幽州军大营根本就没有移动的意思,非但徐荣等人没有起兵过河去河东参与蒲津大战,就连那面似是而非的白马旗也依旧在关下迎风飘扬。
“君侯!”又等了一日后,这日下午徐荣、张辽干脆一起来谒见钓鱼的公孙珣了。“蒲津被夺,陕县空虚的消息应该马上就能传到弘农关西军的耳中,届时李蒙、胡轸、李傕只要稍作试探就能知道我们这里没有多少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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