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来呢?”张松俨然是想多立些功劳,便忍不住再问。
“将来……”徐元直不由轻笑以对。“子乔,咱们此举最终是为了什么?”
张松到底是个聪明人,几乎是瞬间清醒:“无论是刺人还是刺国,最终是为了让千里蜀地百万士民免遭兵祸,早些促成燕公大军入蜀。”
“那敢问子乔,如今绵竹在手,想要促成大军入蜀,还差什么?”徐元直继续轻松追问。
张松也是瞬间觉得好笑起来:“只有涪水与剑阁而已……在下也是糊涂了,恰如徐君之前所言,如非必要,不要做多余之事,绵竹这里稳住,其实便可成大局!”
徐庶也跟着笑了。
话说,徐庶和张松的意思很简单。
须知道,绵竹这座城市虽然也是名城,但只是因为此处是成都平原的北向入口,所以素来发达。实际上,自古以来,蜀地的核心大城,首在成都,次在广汉郡郡治雒县,这两个地方才是传统的蜀地统治中心。
但是由于刘焉入蜀时恰逢蜀地动乱,再加上他需要依靠东州士这个集团的缘故,所以才把统治中心移动到了绵竹城。
而实际上,绵竹城再往北就是涪水了,涪水北岸就是涪水关或者涪县所在,而涪水关再往北就是剑阁、葭萌、白水关那条路了。
换言之,绵竹本就是入蜀通道的尽头,以目前严颜在涪水、张任在剑阁的军情来看,只要徐元直稳住绵竹,哪怕是坐着不动,那么不管严颜和张任是存了哪种心思,他们都不可能持久的……军粮、军心都不可能撑住一月。
除非严颜当机立断,即刻引大军回转,攻击绵竹,那以他在蜀地军中的威望,还是很可能成功的。
只是问题在于,严颜终究是个军人和公认的耿直之辈,如果没有政治依据,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攻击拥有刘焉父子三人在内的绵竹城呢?
“所以……”徐庶稍微认真一点言道。“子乔说刘范去向,其实我也有所思量……他现在不来,应该便是要走了……而一旦逃走,以我来看,最坏的一种情况乃是刘范当机立断,直接逃往涪水寻到严颜,然后借着自己的政治号召力,劝严颜即刻来此地!”
“若如此,”张松若有所思。“咱们便该整饬人心,加固城防,只要守住绵竹,以不少将官家属都在城内的情形来看,彼时其军自溃,北面燕公大军也就自然能入了。”
“不错。”徐庶坦诚以对。“而且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我已经让吴子远(吴懿)写信给严颜说明情况,劝他投降了。还让他寻到前线军士家属所在……子乔,你这几日辛苦一些,一面要整顿城内秩序,一面还要打开府库,安抚前线蜀地士卒将官之家属,务必做到无论东州士还是蜀地本土人,一律公平施恩。”
“在下明白了。”张松愈发敬佩起了对方。
“至于次坏的一种情况,便是刘范去了成都。”徐元直言至此处,不由放松嗤笑。“但此举就要看他的能耐了,若能及时从成都带出一支大军反过来围住绵竹,也还是有救的,可就怕来不及。”
张松也跟着冷笑:“其人入蜀才一年有余,绝无如此威望。”
“还有一种可能。”徐庶继续在榻上言道,却是微微挑眉。“那便是他直接去寻赵韪了……”
“赵韪手中确实有一支大军。”张松心中微动。“而且绝不像前线严颜处那般为难……”
“但刘范若去,咱们反而彻底无忧了!”徐元直如此接口道,然后径直躺下,却是要补觉的意思。
张松心下微动,也是一时恍然,便彻底不再理会什么刘范的去向,便也不打扰对方,直接转身出去,却又迎面撞上吴懿。
二人再见,却是毫无东州士与益州狗的那种龇牙咧嘴之态了,反而格外亲热……说白了,之前是地方小,两伙人争一碗面,甚至连筷子都不够用,只能用手抓,可如今既然大道在前,天下敞开相对,将来二人出得蜀地,有此共同一番履历,反而是友人了。
当然了,张松并没有让吴懿打扰徐元直睡觉,寒暄之后又将刚刚徐元直的分析重新说了一遍而已,末尾,自然免不了一番感慨:
“徐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千里蜀地,诸般头绪,他新来之人也能洞若观火,并头头是道!”
“只是胆子大些,然后全都是学别人故智罢了!”屋内徐元直不知道是不是听得烦了,忍不住遥遥对了一句。“你们熬了一夜不用睡得吗?”
舍外二人登时失语。
“父亲大人,你熬了一夜,且睡一觉吧?”与此同时,被吴班亲自引兵封锁的益州牧府中,某处阁楼之上,刘焉次子刘诞正在小心安慰自己那位神情憔悴的父亲。“刚刚老三已经得到了那徐元直的保证,绝不伤你我父子性命……事已至此,父亲多想无益。”
“我不是在忧虑我自己。”双目几乎赤红的刘焉头发花白而散乱,宛如疯癫,再加上昨晚哭了半夜,着实让人担忧,但甫一开口,还是显示出了极大的理性与智慧。“东州士既反,燕军就在剑阁那边,事已至此,你我已无多余可想,我忧心的只是你的兄长罢了……”
刘诞心中当即一酸……自家这位父亲真是偏心,老四被他扔到河北不管不顾,老三被他软禁在家,自己也陪着他到了这种地步,而此时他居然还在想着自己那位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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