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岩忠乃安阳人,进士出身,为人知书识礼,平时对孙承宗很是恭敬。
他因来得急,乌纱帽都歪歪扭扭了,来不及扶正,向着孙钤拱手道:“本官欲见孙太傅,请世兄行个方便!”
孙钤往马车里请示道:“父亲?”
孙承宗掀开马车帷幕,问:“邓老父母意欲何为啊?”
邓岩忠滚鞍落马,扶扶官帽,向孙承宗行礼道:“下官见过孙太傅!”
“哎,老夫现在是你邓大人治下一介草民,岂敢当邓大人之礼!”孙承宗摆摆手道。
“敢问太傅欲往何处?”邓岩忠问道。
“老夫前往山神庙进香!”孙承宗说道。
“山神庙是向北,太傅公却是向东了!”邓岩忠道。
“老夫欲外出散心,随心所欲,怎么,也关系到你?”孙承宗淡淡地道。
他做过顶级大官,气场一旦外放,邓岩忠即感觉到压力,他定了定神道:“太傅公欲往何处,乃太傅公的自由,下官岂敢动问,只是昨天听闻太傅府里来了几位东南客人,就不知是否太傅公是否到东南一游?”
“大胆,你敢窥伺老夫府第!”孙承宗脸色一沉,怒极反笑道:“看来老夫久不外出,都不知道堂堂进士转职当起了锦衣卫!”
这话说得很重,传出去只怕邓岩忠立即举国闻名,他心中难过,连连作揖,连声道:“太傅公言重了,言重了!”
说着,邓岩忠干脆跪了下来,虽然孙承宗没有官职在身,但他毕竟是帝师,他的地位不容邓岩忠来置喙的。
“下官听闻保甲说有太傅公有外客拜访,第二天太傅公又往东离开高阳,下官恳请太傅公三思而后行!”邓岩忠重重叩头,额头鲜红一片。
邓岩忠在高阳为官,还真的负有特殊使命,他要监视更要保护孙承宗,这保护除了孙承宗的人身安全,还包括不要让老家伙行差踏错,以免晚节不保,丢失朝廷颜面。
眼下存在这种危险,他真要去投东南府,那还得了!
孙承宗怒道:“老夫行事,不用你多嘴,让开!”
“请太傅公三思!”邓岩忠坚定地道。
“让路!”孙承宗喝道。
邓岩忠拦在了孙承宗马车前,车夫左右为难,不敢打马加鞭,一方是家主要走,另一个是老父母,人家毕竟是进士出身,岂能让牲畜去冲撞他,孙承宗也是读书人出身,不会发布这种命令。
陈衷纪施施然离开他的马车,过来道:“邓大人你好!”
听到他的口音,邓岩忠以礼相待道:“这位就是东南客人了?请问高姓大名?若与太傅公在太傅府上欢聚,本官亦可来请教一二,只是现在你们欲往东行,让本官很为难啊!”
“我姓陈!”陈衷纪浅笑道:“太傅公欲外出散心,邓大人多虑了,还请邓大人回城吧。”
言讫,他后面拥出一群黑衣大汉!
“想对本官无礼!”邓岩忠冷笑一声道,他也不理陈衷纪,向孙承宗说道:“只要太傅公回转,下官向太傅公请罪,甘受责罚!”
“来人,请太傅公回府!”他一声令下,衙役左右排开!
双方剑拨弩张,孙承宗摇摇头,把帷幕放下。
他不看冲突,邓岩忠心中大沉,意味着这孙老头不要脸了,选择站在海贼那边,要知道,孙老头可是朝廷中人,深受国恩,居然不站在本地县官这一边!
果然,那个东南客人手一招,他的部下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小地方的差役哪是东南特种兵的对手,陈衷纪带来的那些人,皆是满脸横肉,穷凶极恶之象,他们膀大腰圆,手臂壮如铁柱,个个有功夫在身,转眼之间就叫衙役倒下一地。
出手有分寸,没杀人,只是打伤,让衙役们倒在地上呻吟和惨呼。
剩下邓岩忠孤零零地站在地上,大家都避开了他,孙承宗的马车也准备绕开他。
这时,邓岩忠来了个惊人之举,他扑上前去,把手探进轮辐条里,抓住马车轮道:“今天,本官誓死不让太傅公离开!”
“啊!”了一声,邓岩忠已被敲昏,陈衷纪呶了一下嘴道:“带走!”
部下即将一团准备好的破布塞到邓岩忠嘴里,反绑起来,送上一辆马车带走。
车队出发,孙钤偷偷地对孙承宗道:“他们把邓县令也带走了。”
“带走是正确的,如果等他醒来,他会调配力量来对付我们,生出很多不必要的事端!”孙承宗分析给儿子道。
“我们该怎么办?”孙钤担忧地问,他发现他的父亲似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简直……成了朝廷的离经叛道分子!
孙承宗何等老到,看出了儿子的忧虑,招呼他道:“你上车来!”
“是,父亲!”孙钤上了马车,听孙承宗讲道:“朝政混乱,内忧外患,为父已经有心无力!”
“不想管,也管不了!”他惆怅地道:“但是为父心中焦虑,却日盛一日!”
“东南府是第二条路,昨晚你也旁听到,这条路可以为我们族人寻找一条存亡续接之路,万一大明之事败了,神州陆沉,昔有衣冠南渡,今则有‘下南洋’之举,我们族人终究不会灭亡,这是何等的壮举!”孙承宗讲着,他缓缓道:“为父已经七十有一,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多一年都是赚的,既然赚到了,干嘛不做点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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