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向晚起了劲儿,她悉悉率率从被褥里爬出来,按住也要跟着起身的宁端,道,“也对,上次给你唱时,你很快就睡着了——你躺这儿。”
宁端没好意思说上次其实席向晚其实唱着唱着先将自己给唱睡着了,他依言歪过半个身子仰躺到席向晚腿上,她微微俯身借着昏暗的灯火看他,看着看着突地笑了起来。
宁端有些迷惑,“怎么了?”
“我曾经根本想不到看起来桀骜冰冷的宁端有这般听话的时候。”席向晚将掉落的长发夹到耳后,俯视着宁端的面孔慢慢道,“你可是宁端啊。”
哪怕是十几年后,宁端也仍旧是大庆中人津津乐道的传奇首辅,他在位几年间做出的政绩是别人一辈子的份,整个人又实在是毫无污点,简直完美得不像是个活人。
席向晚听这人的故事时也当作是戏份在听,等见到真人时不自觉就将戏文的光环套了上去,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光环摘下来。
没了光环的宁端却比之前更讨她喜爱了。
宁端没听懂席向晚这话,他微微拧了眉,抬手捉住了席向晚的手,斩钉截铁道,“我也只是你的宁端。”
席向晚含笑勾住宁端尾指,另一手将他的眼睛合上,轻轻哼起了王氏常在小时候哼给她的浣溪沙小调。
宁端闭眼听着听着,等了一阵子,果然又是席向晚先将自己给唱困了。
等席向晚的动静完全停下来,宁端便悄悄将她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掌取下望了一眼已经靠在床头睡过去的小妻子,轻轻在她掌心印下一吻,蹑手蹑脚爬起来,将席向晚抱到怀里,才合上了眼睛。
他可没忘记上次席向晚这么坐着睡了一宿,腰足足酸了小半天。
睡前小调坚持了几日之后,席向晚很快反应过来这对宁端的作用并不大,只得去想别的办法。
嵩阳大长公主来过一次,听了席向晚的提问后反倒很是诧异,“这孩子睡不好吗?我往日里问起来时,他都说每日是睡足睡够了的。”
她一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敛眉沉默了片刻。
宁端虽然是嵩阳的亲生骨肉,但早年养在西承,等先秦王死了之后才带回大庆,嵩阳又一直不能与他相认或者过多相处,宁端同她本就是只比陌生人亲近些的关系,报喜不报忧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见他对你敞开心扉,我这心里又有些高兴,又有些嫉妒。”嵩阳叹着气道,“你不知道,他其实才是我这辈子最自豪的成就,可我不能对他这么说,他也不会信我这句话。”
“我信。”席向晚淡淡道。
嵩阳一怔,显然没想到席向晚会接这么两个字。
“但父母有时一厢情愿给的,未必是孩子想要的。”席向晚轻笑道,“我以为大长公主如今和宁端之间的关系也很不错了,事情本可以更糟……殿下觉得呢?”
“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嵩阳苦笑起来,“但做父母的,大约总是贪心一些。我年轻时做了些那时候以为不会后悔的决定,如今想要再反悔也没有用,这孩子到底是同我生分,这些年来只拿我当长公主对待,我对他再好,也不及你——”
说到这处,嵩阳的话语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似的笑了笑。
“是我失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席向晚摇摇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那我就放心了……”嵩阳的话语仍旧听起来像是一句喟叹,“不是我,也总归他有了个贴心人。这孩子原本就像片浮云,仿佛随时便要离去,十几年的功夫我也从未见到他有任何在意的人或事。原以为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却又好运气等到了你。”
席向晚笑吟吟,还是那句话,“我也曾以为我一辈子碰不到叫我愿意嫁的人了呢。”
“看来樊子期打动不了你。”嵩阳道。
“自然是不行的。”
“但我看樊子期对你很是死心塌地。”嵩阳轻描淡写地说道,“有人和我说,樊子期从汴京城逃命回岭南的一路上,身边一直带着一幅画,再艰难的时候也没落下。”
席向晚立刻知道那恐怕就是樊子期从平崇王府中偷走的二十四幅画像之一,叫后来宁端暗中收缴的时候只拿回来二十三幅。
想到樊子期一路带着自己的画逃亡,席向晚心中有些怪异。
上辈子的时候,樊子期虚情假意将她骗回岭南,等席府一倒台便将她软禁在院子里不再过问,根本没像这辈子一样死缠烂打,看起来竟有了几分荒谬的情根深种模样。
但樊子期心里只有他的未来帝位,更是个因为父母辈丑事而对他人接触都心生厌恶之人,怎么可能对任何女人动心?
席向晚思忖片刻,才道,“无论如何,不过是一幅画罢了。得不到人,才会退而求其次取一幅画走。”
“但他越是想要你,便越是会针对宁端。”嵩阳轻抿了一口茶,道。
“樊家要作乱,那陛下、殿下、宁端、还有武晋侯府,都是他们的拦路虎,又何须论个先后呢?”席向晚望着嵩阳淡淡道,“我总是会同宁端站在一起的,殿下无论问我多少次,我都是一个答案。”
嵩阳似乎是过于担心宁端,又因为和宁端生了嫌隙尚未和好,便三番两次到席向晚这头来敲边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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