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卿如是再一次收到了倚寒的来信。
信上提到,他从一个小官吏那里得知,霍齐昨日挟持人质未果,被捕后认罪。此后刑部又发现地痞颈上的细绳和茶坊内的绳子是同一材质,为防止断裂,里面编有牛皮绳,比普通麻绳还要重许多。结合官府目前放出的消息来看,沈庭案应当和那地痞有关。
但是现在地痞随着暴雨而死,名姓未知、痕迹都无、死亡原因更没法查证,这条线索是彻底断了。霍齐那边又一口咬定是他杀的人,嚷嚷着要画押,求着各位官差给他判死刑。
案情迷离得仿佛当事人都喝多了酒。
除此之外,卿如是发现倚寒的消息极其灵通,昨日她才从月陇西那里得知沈庭案和地痞有关,今日倚寒就也从刑部小卒处得知了这个消息。
不过这消息并非机密,倚寒又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要探听这些想必轻而易举。
她不再多想,提笔回信。
昨日她就在想,霍齐挟持萧殷当人质一定是想活命的,可在被捕之后又立即认罪,前后态度转变太快,必定不寻常。这是第一点。
霍齐在被捕之后能立马交代出杀人动机,只有一个可能,他所说的和沈庭之间的那些子爱恨情仇没有作假。
假设他不是凶手,那么真凶就纯粹是拿霍齐当靶子。真凶了解霍齐和沈庭的仇怨,很有可能是霍齐认识的人,如果不是,那至少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这样才可能了解霍齐那段鲜有人知的过往,进而找上霍齐。这是第二点。
最后一点,既然两根绳子材质相同,明摆着有联系,那么霍齐将绳子留在现场,有没有可能就是为了引导官差把视线转移到地痞的身上?
按照这个方向猜测,事情有可能是这样的:
整个手法是地痞谋划,找上霍齐,以什么东西威胁,或者以让他报仇的理由交给他作案,霍齐接手后觉得为报仇而死不值得,于是想拉地痞下水,如果地痞落网,那霍齐这个施行计划的人顶多算是帮凶,一般来说不会被判死刑。
所以霍齐留下绳子,打算在被官差审问时引导他们找上地痞。可他没有想到,没等官差找上地痞,地痞先死了,所以这案子彻底成了他的罪,以至于昨日他得知地痞死亡的消息后挟持人质准备殊死一搏。
结果是失败了,霍齐觉得回天无力,再如何辩驳也是枉然,因为地痞已经死了,倘若他辩驳,免不了要被上刑,干脆求个痛快,认罪求死。
卿如是将自己的推测写上去,心底却觉得隐约有个地方逻辑不通,她再三察看,还是没有找到不妥之处。
她没有往常破案时想通一切的通透感,反而觉得心里猫抓似的挠,想抓住什么,怎么也抓不住。那是一种被困迷雾之中,愈陷愈深的感觉。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算了,待信寄去他看了再说。
卿如是折好信笺,打开倚寒附在信后的字条。然后陷入了沉默。
字条寥寥几句话,大意是说那位故人身边有了新人,他心底极度不平衡。在不确定究竟是不是他的故人之前,掺和进去有失风度,两难了。
卿如是:“???”什么玩意,当初说好的看中她的文采请求赐教呢。她究竟为什么沦落到帮他分析这些东西。
不过这人果真有教养,会思虑这些,说明此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像是高门显户出来的贵公子。她便也不好说道什么了,老实给了建议。
故人是与不是,暂且不论。倚寒兄,听小弟一句,先下手为强。
鸽子放出去,她也跟着换了身男装出门。
她戴着面具去采沧畔见叶渠,带着新默的三篇文章。
一进屋,便见叶渠俯在桌上喃喃自语。她在隔帘后坐下来,叶渠不招呼她,只专注地看着桌上摊开的画卷。
从卿如是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卷画的边角,她有些好奇,随即撩起帘子,凑过去看。
叶渠一手捧着书本,一手握着朱砂笔,逐一比对后在书本上写下桌面那幅图的题名。
卿如是接过他手中的书,书封写着修复者和誊抄者的姓名。修复者自然是“秦卿”,誊抄者是几十年前的一位名仕。
叶渠笑说,“这两日我又试着找了许多不同的人誊抄的修复本,只有这个人在誊抄这些修复本时,完整保留了修复者所有的书写习惯。于是我把这人誊抄的崇文修复本都拿来看了一遍,发现被修复的每本书大概会用到‘卿’字十几处,几乎每一处后面都加了点,这下是彻底证实了修复者这个习惯。”
卿如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找朋友弄来许多百年前那些子名仕留下的书画,目前找到三四人都有卿字后加点的习惯,但是,我仔细比对了许多作品,大概只有我手中这幅画的主人,最有可能是当年的修复者——”
叶渠退开一些,让她上前来看这画的全貌。
画里无人无鸟,无草无花,唯有一座百年廊桥,廊桥似乎没有尽头,愈深愈暗,沉重而压抑。分明只有廊桥这一死物,却给人万物都枯萎,生灵皆老去的错觉。
笔者的字迹有些眼熟,但又不太像是她想到的那个人的字迹。
因为这位画作用笔过于倦怠,似乎已没了拿笔的力气,勉强写了连笔的草书,字也歪七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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