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易容,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而之所以未曾沾染了街道上香气,实则是因为长辈焦心于这酒会上等,所以由我带着从隐蔽处用轻功,由高处来,是以不曾沾染了香气。”
“此事犯了夜禁的规矩,之后我自然会交上罚金。”
铁麟眯了眯眼睛,收剑回鞘,也收敛了心中细微遗憾,如此都没有出手,看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规矩便是规矩,心念起伏一瞬消弭,平静道:
“这样的解释确实也能够解释得通。”
“可是还请两位入内稍呆,并非在下怀疑两位,实则事关重大,不能够有半点含糊处,这也是我公门中人办案的规矩,失礼之处,还请二位谅解。”
“来人,将两位带走。”
王安风心中叹息,却已无迟疑,右手握紧。
佛说力士移山经。
如来十力。
既然非打不可,十息时间,解决问题。
铁麟的那柄西域剑经过特殊打造,用的是道门九转镔铁,所谓脆弱,只是给别人故意卖出的一个破绽,若是对方真以蛮力碰撞,打算将他兵器折断,便会感受到更大的绝望。
可是在王安风眼中,它是真的很脆弱。
一击而断。
甚至铁凝在昏迷前不会有拔剑的机会。
气势凝重。
便在此时,身后刘陵晃了晃手中酒壶,慢悠悠开口道:
“且慢……”
一言既出,引来了众人视线。
…………………………
“今夜果真是好灯火,不知,和天京城相比又是如何?”
离弃道正在客栈上亭台处负手看灯,耳畔突然想起来清澈声线,身后便传来了齐整的脚步声音,显然是故意发出,慢慢靠近。
许是文人气息太重的缘故,江南道的建筑和北方不同,北方懒得修多高,都是讲究几进几开的阔气,南边客栈却似乎都喜欢在顶层再开出一处小亭子,飞檐翘起,以四根漆成红色的柱子支撑,用来赏景。
因为这小亭高出了周围建筑,所以视野颇为开阔,尤其盛夏的时候,夜间就有凉风过境,最是舒爽不过,而冬日垂下垂帘,挡住寒风,中间取一座红泥酒炉温上一坛黄酒,对雪而饮,便有了十成十的名士风流。
薛琴霜换上了男子打扮,腰佩玉佩,用缎带将黑发随意扎成道髻模样,模样慵懒,风姿倜傥,右手提着一坛酒,慢慢从回折型的台阶上走上来。
她做女子打扮时候,一身英气便能使得她在女子间极为出挑,可做男子打扮时,英气反倒是自然,贵在如水宁静,半点看不出是女扮男装。
老人不回头,只依旧俯瞰下面的灯火通明,自语道:
“梁州,只是一地小城,如何能和天京城相比?”
“就算是这整座城的灯火通明,也不能够和京城一处坊市相比,可是我大秦天京城却有足足三百六十五座坊市,以上应周天之数,合星耀,对宿辰,只是想想便可以明白了,光耀万古,气吞六合,天下这么久,也唯独只有天京城了……”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满是怀念。
离弃道突又摇头自嘲一笑,不愿在这话题中继续下去,抬手从薛琴霜手中抓过了酒坛,喝一口酒,又看她一眼,调侃笑道:
“好生俊俏的后生。”
“你若和安风一起出去,保管比他更受那些小姑娘喜欢,不知道要有多少大家小姐因为你而魂不守舍了,怎得就瞎了眼,看上了我家那喂猪的?”
薛琴霜道:
“她们喜欢便随她们喜欢,我却偏生喜欢她们不喜欢的那个。”
这样直截了当,毫无半点遮掩地表露心迹,让离弃道一口酒险些呛着了,一代宗师,就这样大口咳嗽起来,虽然并非第一天相见,早知薛琴霜性子直接,却未曾想直接到这种程度。
他活了这许多,走过许多地方,见识过不知道多少世家大族的美貌女子,似是这样豪气的却少见,一只手数得过来。
大多的女子,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勇气和反抗,便是偷偷扮做男装,在周围城中游历一番,然后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入门当户对的家中相夫教子。
而能撑得上一句奇女子的,太少,没有几个。
十六岁时孤身离家,跋涉六千里,违背整个京城大族意愿,去找当时陷落困境的二皇子,对山河为盟誓,指腹为婚的长孙皇后是一个。
三千鱼龙舞列阵道门山下,绑走了未来天下道统宗主,当日成亲的天河郡主算一个。
身负天命而出,却违逆天命而行的东方凝心算一个。
还有……
离弃道怔怔然出神,灯火倒映在他的眸子里面,灼灼如火,就又想起来了年少时候见到过的那个少女,她就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一样,深深映照在当时穷困潦倒的少年秦卒眼里,然后烧穿了他的肺腑和魂魄,深深烙在了心脏上。
年少时最好不要遇到太过于惊艳的人,这种人会像是火焰一样,会照亮片刻的前路,可想要靠近却极为艰难,靠近了也满是痛楚。
可飞蛾扑火本就是应当。
离弃道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边有紫色的烟火炸开来,再然后是红色的烟火,老者双目瞬间锋利起来,他对于大秦有开疆扩土之功,足以封侯,但是年少时只是寻常的武卒出身,对于这烟火传讯的手段并不陌生。
城中有案件发生。
他原本没个正形斜着靠在柱子上,这个时候却猛地起身,看向了烟火升起的方向,眸子锋利,仿佛受惊的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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