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差已然丢下他们二人,提步向前,在这乱葬岗一样的山谷里一具具尸首地看。
折继闵身死,他何尝不心神大动,只不比顾唯那根心尖刺扎人肺腑罢了。
顾唯曾自问了无数回,离开府州城、令折继宣犯下大错,折继闵可是故意为之?是他不择手段,还是他们多疑误解?是他早有谋算,还是他们——还是他妄自揣测、连友人也信不得了!
如今自问有了答,刀从头顶落,锥心刺骨。
“广孝不曾算计此事。”
“我欲行何事,所图为何,你心知肚明,怎允阶上霜染血。”
“你仍疑我不择手段,断由不得我辩解一二。”
黎明之时,暗无天光,天快亮了……可雨却好似没有停的意思。
那个平静走在尸堆里的年轻人岂止是双臂淌血,分明是身魂染血、步如凌迟。纵目望去,见他寻寻常常、不见端倪的每一步都仿佛是恶鬼在低语,叩心发问:为何不信、为何不信……?为何不信!
“事到如今,要拦他,唯有助他快快寻遍这山谷,得一论断,方能暂歇了顾副将的心思。”展昭在雨中轻叹低语。他与白玉堂甚是明白,因而不言不语,更不加劝阻,只淋着雨埋首探寻。
“可……!”公孙策仍是不赞同,且要再道,展昭忽而抬起头。
只见本在垂头探查尸首的叶小差在夜色里猛然窜了出去。
昏暗天光下,好似有什么细小的东西闪了过去,没入焦土。
雨声震响,叶小差单手掐住了一个头戴斗笠、冒然现身于此的人,而他侧着身、胸膛硬生生挨了顾唯重重一掌,仿佛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推后数步才稳住,顾唯的鲜血溅落在二人的眼睛里。
斗笠掀落在地,叶小差且要将手中人甩飞出去。
这一望,火光映人眼,隐见绝色容颜,展昭不由急急喝阻:“叶副将且慢——”
白影一闪而过,正是远远另一侧的白玉堂闻声而至,从叶小差的手中抢下了人。他一进一退,带着那人直接跃至展昭与公孙策身侧。
叶小差这才稳住疾退的身形,收掌的顾唯凝着眉头端详了他一眼,见他摇头,又踏步而去。可展昭几人分明见叶小差转过身来时,这铜筋铁骨之人竟强捂着嘴、冷不丁吐出一口血。他冲他们笑着竖起染血的手指,略作调息,抬手抹开面上和唇边的鲜血,独目明亮,神色如常。
公孙策先是急急踏前把脉,见叶小差丝毫无恙,又吃惊地看向这么大动静之下,仍旧不紧不慢、全神贯注地搜寻尸首的顾唯。
直至这时,几人这才隐约明了叶小差所言的“莫惹”乃是何意,可真是发起疯来无愧“折家军疯子”的名头。
虽是那戴斗笠的人率先暗中出手,可顾唯那一掌,非是叶小差应下,恐怕来者逃不了一个重伤下场。自然,几人也瞧得出,若非叶小差硬扛,同是运气一掌,或只是如往常内力周天一转,又或叫这意外来者与顾唯再强横面对面对上一两招,顾唯那双手臂不废也残……叶小差是为此方拦下了人。
思及此,展昭几人已经将目光垂向那被白玉堂逮来的人。
“是你。”/“芍药姑娘。”
这背着竹篓、身着布衣的女子,正是继鬼医将离衣钵与名号,如今的鬼医谷主人,芍药。五年前,鬼医芍药曾接展昭所请,出手救身中百毒门异毒的白玉堂;而在三年前江宁府,因天圣年间十四位女童遭拐后逃脱,多年后又生自相残杀一案,芍药为此现身。此后展昭与白玉堂便未曾再与芍药再有相见。
叶小差抬眼斜睨了那布衣不掩容色倾城的女子一眼,又望向展昭和白玉堂:认得?
展昭与白玉堂一颔首,见叶小差并无旁的计较之意,又许是没空计较,转头急急踏入尸堆,继续寻人去了。
认是认得不假,但芍药此时现身西夏贺兰谷,展昭与白玉堂亦是意外。
须知鬼医将离一向鲜有出鬼医谷,江宁府一案,也只是为连翘带走了她的东西,否则她该是置身事外。
“……”芍药抬手挣开了白玉堂,正拧着眉扫过几人。
这会儿展昭几人也琢磨出来,夜深雨重,芍药出手之时,并未认出几人身份。那她深夜为何在此?又为何突然出手,与顾唯起了冲突?总不可能是背着竹篓出门采药意外至此罢!正当展昭与白玉堂胡乱猜测之时,芍药冷着面突然道:“你二人果真在此。”
展昭与白玉堂蹙眉望去。
芍药捡起地上的斗笠,也不嫌上头沾了泥水,轻轻拍抖了一下,就戴回了头上。她转过身来,径直上前,朝着展昭伸出手来。
展昭有些意外,仍是抬起了右手,衣袖下滑露出了手腕。
一旁白玉堂抱着胸,眉梢些许挑起,好似不甚愉快,但亦是瞧出芍药之意,一言未发。
芍药冰冷的手指搭住了展昭的脉搏,叫人冷不丁一个激灵,好似挨了一块冰。她侧头看了一眼展昭的面色,很快冰冰冷冷道:“阴毒未祛,气血亏虚,伤势半愈,体冷畏寒,莫再食大补之物。”
“阴毒?”白玉堂神色微变,确知展昭这两月颇为畏寒一事,瞥向展昭。
黑沙虫毒已解,何来阴毒?
展昭微微苦笑,分明是早已知晓……白玉堂见状,气的恶狠狠捏了一把展昭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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