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的伤有了变化。
这变化就是岳顾寒的真气变少了。
这很不对头。
依照李旭的经验,一个人的真气就跟瓶子里的水一般,可以拿出去用,可以喝进肚,拿去浇花,随便你怎么用。
但是只要在体内未有变化,那便是如同躺在塑料瓶内的水,应该不多不少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
现在剑宗的情况,就好像有人刻意在他这个瓶子上凿出来一个小孔,那些真气一溜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出现这样的结果,李旭以为大概可能只有两个。
一个是昏迷中岳顾寒无意识的自我调节,就好像李旭受伤之后真气勉力温养肉身一般无二。
另一个可能就糟糕一些,这是与道圣交手时留下的暗伤。
李旭将自家真气缓缓游走于岳顾寒几个经络穴道之内,眉头紧锁。
若以真气性质而论,李旭这霸道刚猛的真气对于调养伤势效果十分一般,只是岳顾寒现在的身体之内,只有贼去楼空四个字恰好可以形容,李旭的真气游走各处毫无阻碍,原本应该有反制之意的剑宗真气竟然此刻毫无作为。
这让李旭不得不怀疑,即便岳顾寒能够醒来,怕也是会变成一个真气尽失的废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李旭一时之间心中升起一丝对剑宗的愧疚之情。
剑宗虽然一向与道圣不睦,但是在李旭看来,当日蒋侯庙的里因果,着实是自己引起来的。
若无有蒋侯庙破鼎夺丹的一幕,剑宗也不必在准备不够充分的情况下对上无铭。
没错,岳顾寒与无名指间早晚要有一战,只是这一战应当在若干年后才对。
李旭缓缓将自家的真气再度回体内,将兀自沉睡的岳顾寒轻轻放回床上,让其躺好。
岳顾寒现在的状态,可谓糟糕,李旭知道自己放出的那些谣言在江湖上未必会有很多信众,至少那些隐藏在极深暗处的人,多半都不会信。
他们都在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宫中,看着自己,想寻找出岳顾寒的蛛丝马迹。
的确,皇帝和剑宗联手,实在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组合,由不得他们不作出一定的反应。
李旭一声长叹,挥挥手引动真气,将此处的一切门窗尽皆封闭,然后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开始了行功。
当务之急,便是以九死邪功调养自身,至于所谓寿元上的影响,完全可以先放到一边。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往事云雨散,积忆如山丘。
当今现在,唯有勇猛精进,舍弃诸般烦忧,以精进之力破除诸般事端。
李旭就在这探访岳顾寒的当口,按照九死邪功的法诀,开始运功。
这《九死邪功》并不知道其出处,不过修习的方法上却隐隐能够看出其内含的释家法度。
修习之中的第一步,便是主动封绝五阴。
所谓五阴,便是色、受、想、行、识。
第一便是封色。
这个色,并不是颜色之色,而是四大五根五尘,所谓四大,即地水火风。所谓五根,则眼耳鼻舌身。所谓五尘,便是色声香味触。
换句话说,便是抱元守一,封绝一切对外界的感触,整个人陷入一种“舍我以外,再无旁物”的境界。
李旭多年练武,进入此境并不算难,只需要运功入定便可。
接下来就是封受。
所谓受,便是心中所产生的喜好厌恶,有苦受、乐受,不苦不乐受。
依照《九死邪功》中的法理,这些喜好厌恶也要一并封去。
接下来同样要封的还有想、行二阴。
想便是人心对外界一切的感觉,而行便是因由外界变化所产生的一切主观意图应对并改善的念头。
皇帝直接将心神沉入丹田中那七颗吞吐着真气的晶莹“道种”之侧,沉浸在物我两忘的超然境界之中。
《九死邪功》中的正常练法,应当分别以银针刺穿周身几个特别的穴道,肉身所受的刺激,反作用于脑宫之内,如此借封穴之法封闭五阴进入假死境界。
依李旭看来,这应当属创出《九死邪功》得那位武林前辈之奇思妙想,的确来的巧妙,因为人的意识,本来就受身体活动的控制,牢牢建筑在神经系统之上。利用银针封穴,闭合五阴,看似凶险,但的确也算是一条捷径。
只是到了皇帝现如今这个见证了虚实相合,凝结舍利道种的境界,再修炼《九死邪功》实在是有些以高就下,完全可以用堂皇之正道来窥破其堂奥,而不必借重与银针封穴之功。
现在五阴之中,李旭已经封闭其四,只剩下一点识阴尚在,这一点识便是“我”,若将其封闭,李旭便真正陷入到了寂灭之境,便算《九死邪功》终究有所成就。
李旭现在的意识早就和丹田中的七颗道种彼此交互,只要略微心动,便可将心志散于道种之间,只待进入下一步的“寂灭”之态。
却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皇帝心头响起。
“阿弥陀佛,想不到又和陛下心意相连,所谓缘法之妙,莫过于此了。”
这声音如此熟悉,险些将李旭从五阴闭合的玄妙境界唤醒。
百丈怀海,这贼和尚怎么阴魂不散。
李旭心头一凛,却听得那和尚在耳边念叨。
“和尚虽然不是好和尚,却也未曾做贼,蒋侯庙一别,陛下可无恙否?”
释圣百丈怀海,按理说数百年前便应该给道圣无铭给轰杀至渣,上一次蒋侯庙里同无铭鏖战,这厮不知道怎么就鬼上身一样跟在了自己身后,现在修行《九死邪功》正到了关键之处,却没想到又将这个吊靴鬼从十八层地狱里提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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