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繁花似锦,柳絮飞扬,江宁府陈家的花园更是‘蜂围蝶阵乱纷纷’,园子虽不大,设计得独具匠心,亭台楼阁、临水抱厦、假山古树掩映其中,回廊阡陌纵横,从各个角度都能欣赏到不同的景致,不熟悉的人在这园子里逛还真容易迷失方向。
陈家本来人丁就少,更兼守寡的主妇陈顾氏新丧不久,家里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主人——格格顾错,现今又病卧在床,因此园子里的花虽然开得灿烂,却没有什么人来欣赏。
格格的贴身丫鬟喜儿匆匆地赶到临水抱厦,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她眉头微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约见的人还没有来,有些焦急,在抱厦前来回踱着步,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连忙躲到抱厦里,却见一个顾府的家丁急急忙忙的赶来,喜儿一见那个熟悉的矫健身影,面露喜色,待那人走得近了,喜儿这才问道:“八斤,你怎么才来?”
八斤笑道:“喜儿,昨晚不是才见的面吗?这青天白日的,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捎信让我来,传到宋嬷嬷的耳朵里就糟了……这么急急忙忙地,到底有什么事儿?”
喜儿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八斤,我……我今儿早上听赖嬷嬷说……”
看见喜儿欲言又止,八斤有些诧异,他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这才轻轻地拉住喜儿的手“赖嬷嬷说什么了?值得你这么吞吞吐吐的?”
“……赖嬷嬷说……宋嬷嬷今天到曹家去商量格格的婚事去了……”
“啊……格格的婚事?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格格不给夫人守孝了吗?”八斤听了这个消息显然也很吃惊。
“赖嬷嬷说夫人去世了,格格年纪虽然小点,可是现在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最好能在百日内和曹公子成亲,要不然就得守孝三年,待孝期满了才能成亲……那时候格格就十六岁了……姑爷可比格格大着四岁呢!肯定等不得,要是先纳了妾就不好了……”
“这可怎么好……”八斤显然没什么主张,搓了搓手,声音有些颤抖。
抱厦外就是一湾清泉,两只鸳鸯正在戏水,紧贴着抱厦的一块大石上,静悄悄地坐着一个人,她就是本应该病卧在床的格格顾错,一件白色旗装被她穿得七零八落,有好几个纽襻因为太紧没有系上,头发随意编了一个大辫子搭在胸前。
喜儿和八斤的这番言语传到她的耳朵,那双迷离的凤眼终于有了些神采,在这春意盎然的上午,顾错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无意识的摸了摸胸前两个只有鸡蛋大的**……十三岁就要成亲?这也太变态了吧?这个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呢!
顾错来不及细想,就听喜儿又说道:“怎么办八斤?自从格格清醒过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面上淡淡的,根本就不用我服侍,天天早上我把早饭送去就被她撵出来了……已经三天了,格格跟我一点也不亲热了,我原本还想着求求她……再说夫人新丧,咱们俩……我要是陪嫁到曹家……我们就完了……”
“喜儿,别急,我这就去求求顾管家,让他帮忙跟宋嬷嬷说说话,宋嬷嬷是格格的奶娘,能替格格做一半的主……你是我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八斤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是一点底也没有,一想到喜儿若是做了陪嫁,八成就得做姑爷的通房,这一向都是惯例,那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看着喜儿发红的眼圈,八斤的心也有些乱了,小声嘟囔道:“原先不是说小姐是曹大人的私生女吗?我还以为定亲一说是大伙儿瞎嚷嚷……”
八斤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可是传到抱厦外顾错的耳朵里仍不啻一声惊雷,她的脸顿时变的惨白,一排珍珠般洁白的细牙咬在下嘴唇上,眼看着血珠就要流下来,她却浑然不觉得疼。
私生女?在那个世界自己是私生女也就罢了,穿越三百年怎么还是私生女?难道就不能摆脱这个命运吗?名字相同,身世相仿,就连相貌也相似,或者这是自己的前世?在这个封建社会,一个私生女,还真是让人侧目啊!顾错凝神细听,就听喜儿说道:“嫁的又不是曹大人的亲生儿子,就算是亲生女儿怕什么……”
八斤疑惑“便是嫁给曹大人的侄儿那也不行啊,到底也是堂兄妹……”
喜儿说道:“啊……你说的也是……可是陈家无权无势,夫人守寡多年,就算是夫人是曹大人的妻妹,曹大人的原配也去世很多年了,还依然这般眷顾格格……想来,格格的父亲即便不是曹大人也肯定不是一般人。江宁织造……曹大人好歹也是五品官吧?真猜不透格格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说顾家和陈家那些有钱有势的亲戚们,也应该知道格格的父亲是谁吧?他们既不追究,也不肯和咱们这府走动,到底什么意思?……格格这样的身份嫁到曹家去,不说门第不般配,就是私生女的名头在曹家恐怕也抬不起头来,曹大人明知道会这样,还依然要格格做曹家的儿媳,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八斤说道:“五品官?曹大人的五品官怕是给个总督也不换……说了你也不懂,听说这位曹大人是皇上的伴读,从小跟皇上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比寻常,前些年皇上来南巡,就住在曹家……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咱们格格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算了,这些事儿不是咱们应该操心的,你还是回去好好服侍着格格,怎么说咱们到这府里也有八年了,你和格格朝夕相处的,格格一直也待你不薄……实在不行,我就哀求格格嫁的时候也带着我,其实顾家就剩格格一个人了,就算格格成亲了,咱们也都是格格的人,也许到了曹家咱们还能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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