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瑾的话听起来是夸赞,其实是在暗指这帕子是不是乔连波绣的还不好说呢,毕竟乔连波又不是当场绣出的,谁知有没有人捉刀代绣?
不单在座的姑娘们都听明白了,乔连波也听出了这意思,不由得抬头道:“虽绣不出一枝来,绣上一朵却也不难,郑姑娘若有针线,这时拿来我绣给你看如何?”这种绣法是她从前在家时跟一个宫里出来的老绣娘学的,也是机缘巧合,练习又是十分辛苦,怎能让郑瑾轻轻一句话就疑了呢?虽说菱花落了帕子是意料之外,但这机会怎能不抓住。
许茂云坐在绮年身边,这时候悄悄附在绮年耳边说:“乔妹妹太着急了些,这时候说要刺绣,反让人看轻了。”本来她是定了亲事的姑娘,不宜出来走动了,但许夫人看她病愈后心情仍有几分郁结,这次特意带她出来走动一下。许茂云人也清瘦了些,为免着相识的姑娘们打趣,就只挨着绮年坐了。
绮年轻轻叹了口气:“她在刺绣上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又怎么能让人这般质疑呢。”这些京城勋贵们,总讲究不动声色,连损人都是不动声色的。乔连波这样急切,落在那些夫人们眼里就成了下乘。
要绮年说,郑瑾也是一样的下乘,当面怀疑别人的手艺,又是什么有教养的姑娘了!偏偏她是伯府的嫡出小姐,只倚仗着身份就可以压乔连波一头。说得再难听点儿,同样是落了下乘,乔连波不过是不够大方,郑瑾却是居心不良,可是一样的传出去,冲着郑瑾伯府嫡女的身份,别人还是得捧着她,而乔连波……郑瑾仗着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郑瑾摇着扇子笑道:“既乔妹妹这般能干,碧桐,去准备绣棚彩线,请乔妹妹当场一展绣技便是。”
许茂云气得脸有些胀红:“她倒真是大口气,这是把人当丫鬟使呢!”
绮年却笑了起来,提高声音道:“这倒是有趣。梅花会上理当有诗有词,有曲有画,如今诗词已经有姐姐们在做了,表妹就以针代笔也做一幅绣画,不知哪位姐姐能奏一首与梅花有关的曲子,那就四角齐全了。”乔连波怎么说也是吴家的外甥女,若是被郑瑾这样当丫鬟一样的叫当场绣花,真是把吴家的脸面放在何处了!
阮盼微微笑道:“周表妹这话说得有趣。我晓得二表妹是会写一手好梅花篆的,一会儿大家将诗词做出来,该叫二表妹用梅花篆誊了,方才无一处不是梅花。”
席间的姑娘们闻言都说新鲜,本来今日的诗词歌赋都是以梅花为题,再用梅花篆抄出来,必然有趣。有些不善诗书的姑娘闻言,也觉得有了机会,当下就有人要出来抚琴吹笛,奏一曲梅花三弄。
绮年笑看许茂云道:“许妹妹善画写意花卉,何不取块白绫来,跟乔表妹合作?妹妹画梅枝,乔表妹绣梅花,想必有趣。”
这个点子更加新鲜,顿时便有人鼓动起来。许茂云也大方,立时点头应承。阮盼也笑道:“既这么着,我也画一幅白描梅花,只是说不得,要被两位妹妹比下去了。”
绮年对阮盼轻轻点头笑了笑。到底是大家姑娘,家族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阮盼虽姓阮,吴家却是外家,若是吴家丢脸,阮夫人在夫家难道会有脸吗?话又说回来了,还是得看个人品性,郑瑾倒也是伯府嫡女呢,跟阮盼相比实在就差得太多了。
梅花林中一片欢腾,连夫人席上都惊动了,派人过来打听了这事,也觉得有趣。一会儿便有个丫鬟捧了一个盒子过来,里头放了三四样与梅花有关的首饰。有喜鹊登梅金钗,有梅花形翡翠耳坠子,还有刻了岁寒三友图样的玉禁步等等,说是夫人们出的彩头。首饰不算什么,却是今日之事有趣,人人都振奋了起来。
许茂云下笔如飞,那白绫本是滞涩不易留墨,她却偏用浓墨枯笔,只几笔便绘出一枝枯瘦劲干,只在枝头上留了三几处空白让乔连波去绣,便掷笔归座。绮年握了她手低声笑道:“真是多谢妹妹了,不过妹妹好笔力,这样的白绫也敢用枯笔,真是艺高人胆大!”
许茂云也低声笑道:“姐姐少拍我马屁,我也是看不惯那郑瑾的样子,再者——也为着谢姐姐前些日子与我说的话。”
“那你如今——”绮年是真希望许茂云能想通。初恋很美好,可是有几个初恋能成功的呢?再者说了,真正成功的初恋说不定就不美好了。韩家这样的人家简单,也许韩兆不是许茂云最想要的那个人,但过起日子来容易。
许茂云轻轻叹了口气:“姐姐说的对,只我还要想一想。”绮年讲的道理她都听进去了,尤其是那句“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只是道理明白,感情上总还要点时间适应一下。幸而她年纪还小,虽放了定,却说明要再过一年才出嫁,韩家也同意了,因此还是有时间去缓和一下的。许夫人也在她面前说了,韩兆年纪不小了,韩家却仍同意许家再留女儿一年,显见的是宽厚好说话的人家,这样的公婆,日后侍奉起来会容易许多。
“哎,不说我了。”许茂云扒到绮年的耳边,“我知道姐姐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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