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身上爽利了些,他极快的翻身下榻走出去打开房门,正要交代外面婆子拿吃食时,江雨筠忙唤住了他。
他回头看向江雨筠。
她站在他身后,身上披了件外衫,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拘谨,见他望着她,她紧张的绞着袖角,颇为难的小声说:“我阿娘曾说过,若新妇在成亲当晚能吃到夫君亲手做的合衾面,将来会和夫君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她说到最后,声音渐低了下去。
陆景曜从未听她提起她阿娘,只知她阿娘活着的时候,和江蛰夫妻两人感情颇佳,是朝中臣妇艳羡的一对。
人逢喜事时,总想要和亲人分享喜悦,或许是小姑娘在成亲的日子,下意识的思念她阿娘了。
陆景曜感同身受般柔柔望着她,挥退了下人柔声问:“合衾面?”对于这玩意他从未听说过,既然小姑娘提出来,肯定是对她至关重要,他也乐意为她做这件轻微的小事。陆景曜心里暗暗的想。
江雨筠闻言却是猛地抬头,她眸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张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就是汤面。”
陆景曜睨她一眼,丢下一句:“等着。”他走到床榻边拿起一件外衫穿在身上,就要出门。
江雨筠只是在出嫁前听了祖母的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陆景曜,方才忽然想到阿娘曾对她说过的话,便下意识说了出来拒绝圆房。没料到他竟真的当真了。
她心中感到万分愧疚,小声道:“你会做吗?”
连她阿耶都不会做饭,陆景曜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怎么会做?
陆景曜眉峰一挑,拉开房门,回过头来,“小瞧我?”
他以前在军营时也曾下厨做饭的。
江雨筠不放心的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合衾面,合衾面,不就跟合衾酒一样吗?需要两个人一同完成,陆景曜点头:“那走吧。”
江雨筠忙穿好衣裳,和陆景曜一同出了门。
已是三更天,院子里静悄悄的,陆景曜似怕被人看到他去厨屋,一路专捡贴着墙根的小道走,饶是如此,当两人走到后院的小厨屋时,靠着墙角打着盹的厨娘看到他们,惊愕着脸,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陆景曜从袖口中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厨娘,淡声道:“今晚你没见过我,听明白了吗?”
那厨娘使劲点头,捧着银子,就要走。
陆景曜又道:“去门外守着门,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那厨娘一叠声应下,离去了。
陆景曜端凝着脸,朝厨屋里四下一望,看到角落里放着的面粉,挽起袖子用勺子舀了点出来,兑了水,动作生硬的开始和面。
看架势便知他从未干过这等伙计的。
他是那样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男人,今日却为了她信口一说的话而认真的尝试做汤面。
这般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她怎么舍得为了家族而弃他呢?
陆景曜见江雨筠杵在原地,泪目盈盈的模样,只以为她饿得很了。他眉目骤然一紧,拍拍沾满面粉的手,拽着面叶,低声说:“再忍一忍,马上就做好了。”
江雨筠没坑声,她提起裙摆,坐在灶台前,捡起地上的干柴,扔进灶堂内:“我烧火。”
陆景曜拽着面叶的动作一顿,分出一缕心神看江雨筠,小姑娘曲膝坐在小凳子上,如云的鸦发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极简样式的衣裳,凝神盯着灶膛里的火星子,时不时的添一把柴火,等着他朝锅里下面。
他眸底恍惚了一瞬。
或许,这便是有家的感觉,娇妻在畔,余生未走的路,有了她和自己风雨同行,同舟共济。
一个是养在深闺的高门闺秀,一个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权臣,两人皆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人儿,这碗“合衾面”做了大半夜,不知烧了多少柴,倒掉了多少面粉,才勉强做好了一碗。
江雨筠累了一天,早困得睁不开眼,也不敢嫌弃陆景曜做了两个时辰还惨不忍睹的面,面上淡淡的丝毫没露出嫌弃他的意味,逼 .迫自己吃了面,陆景曜阴沉了半夜的脸才缓和了些。
外面鸡鸣渐起,两人回房,并头躺在喜榻上,一时都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陆景曜霍然起身就要下榻。
江雨筠忙拉住他,低声问:“你做甚么去?”
陆景曜看了眼她拽着自己臂膀的小手,淡声解释:“身上有味,去沐浴。”
方才他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酒气,就被她嫌弃的不能上榻,这回他身上的味道比方才还要浓烈了许多,他可不想再在小姑娘面前丢人。
江雨筠:“.......”
她杏面上倏然一红,忽然轻声说:“别走。”
陆景曜面上一怔,江雨筠已转过身来,她把头埋入枕头里,令他看不到她的脸色,只依稀听到她声音闷闷的,“我想让你陪我。”
陆景曜似没听明白她说了什么,他身子猛然僵住,目光茫然的盯着江雨筠。
江雨筠感觉自己鼓起勇气说的话被他无声拒绝了,羞得无地自容,轻捶了他胸口一下,捂着脸转身就要面朝内睡,陆景曜却似知她话中深意,猛地搂住了她。
他双眸如狼般的透着幽光紧盯着她,说出的话却是轻柔的。
“好。”
江雨筠被他盯看的脸上热起来,呆了呆,这才从他话中醒悟是什么意思,想要回应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报涩的紧闭双目,外面林木被夜风拂过簌簌轻响,她的那颗芳心也跟着响声上下起伏落不到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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