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的时候,守在喜房门口的李嬷嬷听到屋中传来轻微的声响, 以为是小娘子睡醒了, 忙推门进去。
屋中光线昏暗, 唯有廊下悬挂着的羊皮灯透出昏黄的烛光, 透过菱花窗撒入屋内, 勉强照亮床榻上躺着的人儿面容, 小姑娘额头上布满细汗, 双目紧闭, 嘴中喃喃发出梦呓之语,似是被什么可怕的梦魇住了。
李嬷嬷忙点燃了屋中一角的烛火,转身去往床榻边, 撩.开床幔,轻声唤江雨筠:“小娘子, 醒醒?”
江雨筠眼皮不安的急速的抖动数下,双眼猛地一睁,醒了。
李嬷嬷扶着她坐起,俯身仔细打量小娘子脸上。
小娘子目光空茫,人似还没回过神来,只紧攥着她衣襟, 盯着床幔的某一处出神,整个人似遭到了什么打击般, 身子僵硬着。
看样子似是做噩梦了。
李嬷嬷忙把她搂在怀里, 轻拍她后背, 正要宽慰她几句, 江雨筠猛地回过神来,她朝床榻上一望,见榻上除了自己无人,瞳孔一缩,满脸惊慌的道:“夫君呢,他去哪了?”
李嬷嬷忙解释道:“陆大人在屋中陪您睡了一会儿,就被侯爷派来的人叫走了,说是有要事要和他商议。”
江雨筠依旧紧攥着她衣襟,追问道:“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李嬷嬷拍拍她手背,轻声道:“应该快回来了吧。”
江雨筠面上紧张的神色一松,李嬷嬷扶着她复躺在榻上,掖了掖被角,“陆大人还没回来,您再睡一会儿吧。”
江雨筠怔忪的点了点头。
却是一点睡意也无,盯着对面桌案上燃着的烛火出神,脑中逐渐浮现出梦中的情景。
许是连日来,她在和陆景曜相处中,时刻谨记出嫁那日祖母告诫自己的话,心头烦闷无处宣泄,以致于心神不宁,才做了这么诡异的噩梦。
梦中情形,诸如祖母所言,皇舅昏聩无力朝政,以致于大淮一夕被覆灭,陆家挟天子以令诸侯,带领各地藩王铁骑逼近洛阳城,屠戮皇族,和曾与陆家作对的朝臣,一时间,洛阳城中哀嚎片野,血流成河。
她祖母,阿耶,嗷嗷,慧明等皇族之人被陆家屠戮后,尸体被悬挂在高高的宫墙上示众,以震慑余下欲造反的皇族之人。
江家唯有她因是陆家妇的身份,侥幸存活。
她受不了全族被陆家覆灭的剜心之痛,自刎与宫门前,祖母,阿耶的面前以死谢罪,结束了悲惨的一生。
明知这只是个噩梦,可梦中被陆家屠戮的族人凄厉的惨叫声,似索绕在耳畔,时刻提醒她要谨记祖母的告诫,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则,梦中的情景,就是她江家的下场。
她不怕死,可她不能置她全族的性命不顾。
江雨筠抹了把泪湿的眼角,把身子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目光空茫的唤了声:“嬷嬷,避子的药买了吗?”
李嬷嬷正背对着江雨筠坐着,她转过头来,叹了口气:“老奴,这就去端来。”
那熬好的汤药早就凉了,她不敢假于人手,便亲自去小厨房热药。
待李嬷嬷走后,江雨筠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起床,梳洗一番,想等着陆景曜回来,同他好好谈谈。
恰在这时,一道娇.媚的女音从院子里传入屋内。
“你家小娘子可在屋里?”
听声音似是万氏的声音,江雨筠没由来心中一紧,不知万氏来找她做甚么。
下一瞬,门帘被什么小东西拱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便钻入她屋中。
这小东西竟也不怕人,尓自在屋中巡视一圈,一跃跳上桌案,弓下猫身,舔.舐起桌案上放着的一盘桂花糕。
江雨筠本就喜欢猫,见这猫馋嘴的紧,忙将手边的糕点一并放它跟前。
同时,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万氏入了屋,见到那贪吃的猫,先是一怔,继而佯装怒骂那猫。
“瞧这个东西,净往有好东西的屋子钻,也不嫌害臊。”
江雨筠听她意欲不明的话,秉着说多错多的原则,一时没搭腔,引着万氏在屋中小榻上落座,客套道:“万姨娘来的正巧,我这还有些这猫爱吃的桂花糕,若您不嫌弃,待会儿可带走些。”
万氏亲切的拍拍她的手,笑道:“果然是个会疼人的,看这小.嘴甜的,姨娘见了你,就喜欢。”
江雨筠适时垂下头,表现出被她夸赞后娇羞不好意思接话的神态。
万氏唇角笑意渐深,又拉着她聊了一会儿家常,全程端的是陆家当家主母的气度,说话有进有退,十分懂得拿捏分寸。
想想也是,万氏在陆府多年,若没点手腕,也不会管理陆家后宅多年,叫人挑不出错处。
说到最后,万氏才挑明了来意,“阿苓,你刚嫁来府上,不用觉得拘谨,今后这屋中需要什么,尽管和姨娘提。”
江雨筠是按照大淮公主的礼制出嫁的,江蛰疼惜女儿,本就为江雨筠备下丰厚的嫁妆,又有嘉帝赏赐的嫁妆,全部加起来,恐怕江雨筠三辈子都花不完,屋中怎么会缺东西呢?
万氏说此话,不过是客套一番。
江雨筠也未驳万氏颜面,乖巧的应下:“阿苓谢谢姨娘。”
万氏始终留意着江雨筠脸上的神色,几分试探后,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是可轻易拿捏的人,脸上越发得意,笑道:“以往你三哥,四哥成亲时,姨娘也没什么稀罕物件可送他们,皆一视同仁的送三房,四房点薄礼,今日我也替你备了,东西粗鄙,还望阿苓莫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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