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渐密,又快又急,很快便是瓢泼大雨。雨势滂沱,以可见的速度润湿土地,积洼成池,汇成水流。
郁云慈站在窗前,感受着飘进来的水气由热变凉,最终全是凉爽。
她的怀中,抱着那好奇的檀锦,小人儿满眼的仰慕。舅母好厉害,说蚂蚁搬家是要下雨,果真就下雨了。
“舅母…真厉害!”
收到檀锦的表扬,她轻轻一笑,怕他人小抵抗力差。若是吹了凉气,而感染风寒得不偿失。于是抱着他放到炕榻上。
“不是舅母厉害,是万物有灵,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许多的奥秘。”
檀锦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煞是可爱,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此时天空中突现一道明雷,闪电的白光冲下来,像要劈开混沌的天地,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
她惊了一跳,捂住檀锦的耳朵,采青立马上前,把窗户关起来。
这道巨雷炸裂时,方氏正在指天发誓说自己之所以瞒下成氏的嫁妆,没有陪嫁给郁云慈,全都是为了将军府。
她嘴里的话音一落,雷声惊起。
刺目的白光中,她只看到郁亮黑沉的脸。心里一直打着鼓,今天的这天气太怪了些,什么时候不打雷偏她起誓的时候打雷。
“我堂堂将军府,难不成还靠一个妇人的嫁妆过日子不成?”
郁亮男人的尊严受到挑衅,他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才挣来那滔天的军功,被封为将军。他岂是一个靠妇人立足的男子?
方氏心道不好,多年前自己之所以能压住成氏,就是因为成氏摆的姿态太高,好像将军府的一切都是靠着她与国公府。
将军自觉在成氏面前抬不起头,故而夫妻生隙。而自己,一直都小意温存,视将军为天,所以这些年来,将军才会对自己宠爱如一。
“将军,这都是妾身的错。若不是妾身自甘为妾,一顶小轿进门,别说是嫁妆,便是衣物,姐姐也只让我带六身。清姐儿和胜哥儿有我这个娘亲,是他们命不好…”
她哀切地哭起来,唇咬着,脸色苍白。
当年她进府时,成氏确实十分苛刻,除了换洗的衣物,什么都不让她带进府。
郁亮听她提起当年,刚才的怒火消去大半。若不是他唐突方氏,方氏又怎么会委屈为妾?这么多年以来,方氏对自己情意深重,视他为天,确实是个贤惠的。
“那你也不能扣下成氏的嫁妆。”
“将军,是妾身一时糊涂。可是若是没有那些东西,清姐儿将来嫁人怎么办?还有胜哥儿,很快就要议亲,给女方家下聘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别人会怎么笑话我们将军府?将军,是慈姐儿重要,还是将军府重要?”
郁亮脸色又开始发黑,他本是无根基的穷小子,因为抗敌拼命才得了大司马的看重。封为将军后是得了不少赏赐,但那些赏赐比起世家几代的积存珍宝来说,不值得一提。
方氏从他的脸色能看出他的犹豫,“将军,慈姐儿嫁的是侯府,哪里就真的穷到当嫁妆。分明是她不满妾身,不想顾着府中的姐姐和弟弟,才会故意让妾身难堪的…”
人的心都是偏的,比起郁霜清和郁全胜,郁云慈在郁亮的心中几乎可以忽略。如果不是为了面子,他哪里会来质问方氏。
次女出嫁时,那嫁妆他虽然没有细看,却也粗略扫过一眼。见次女无异议,便什么也没有说。谁知那逆女嫁人后暴露真本性,极像成氏,竟敢让世人看将军府的笑话。
他又怒又气,别人指责他扣留发妻的嫁妆,令他觉得颜面无存,威严扫地。
方氏与他多年夫妻,自认为将他的性情摸得透透的。心机不多,为人自大又有些虚荣,还有那么一些自卑。
“将军,慈姐儿出嫁时,妾身与她商议过此事。是她亲口同意把那些东西留给清姐儿和全哥儿的,谁知她一嫁进侯府,就变了卦,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挑唆。”
说起这个,郁亮的眉头紧皱,他也觉得次女嫁人后性子变化太多。
“将军,妾身想着,会不会是国公府那边…?”
提到国公府,郁亮脸色更黑,粗声粗气地道:“此事先放在一边,先好好查清楚,免得慈姐儿被人蒙蔽,做了傻事。”
“妾身知道了。”
外面雨势不减,看样子要下一夜。方氏原本以为雨大留人,郁亮不会离开。哪成想着他还是冒雨离开了。
他一走,方氏面色阴着,很是吓人。
西厢的郁霜清立马掀帘进来,“娘,爹说了什么?可有说要归还那些东西?”
“归还?那是不可能的,没有成氏那死鬼留下来的东西,你拿什么当嫁妆?不说是你,胜哥儿用什么去给别人下聘?你放心,在你爹心里,你们姐弟俩比那死丫头重要多了。”
“可是娘…夜长梦多,若是那死丫头到处乱说,女儿的名声…我不要被人嘲笑…便是将来嫁人,只怕在婆家也难抬起头来。”
方氏眼垂着,遮住里面的恨意。
“你放心,娘有法子。”
“娘,什么法子?”
方氏抬眸,眼里恢复往日慈母的温柔,轻轻地拉过女儿的手,“我的清姐儿,一定会嫁给高门当正妻。十里红妆,福泽延绵。”
“娘…还是娘最疼我…”
郁霜清靠在她的身上,母女二人相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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