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衡被突然涌上喉间的一股腥甜呛了一下, 他激烈地咳着。
被崩掉的剑尖划伤的手腕处, 殷红的血迹顺着手掌流到剑柄上, 原本包着剑柄用来防滑的白色布条都被这带着血腥气的红色染湿。
金柝手忙脚乱, 一时间竟不知他应该是先拍一拍乔衡的背, 让他咳得轻一些, 还是先找来伤药布料为他包扎一下腕部的伤口。
他眼里有些干涩, 声音都是颤抖的:“阿兄,你怎么样?”
乔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此前他或重活轻的犯过无数次心疾, 但没有哪一次像这般让他茫然。
不再是那种绵延细密,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每一次呼吸而泛起的无垠痛感,也不再是猛然出现又一闪而逝的剧烈绞痛。
而是毫无规律可言, 仿若爆炸一般, 每当他以为已经无事时就突兀再现痛觉,连带着四经八脉都好似在痛觉下失去了控制, 几乎让人晕厥过去。
也许过去了一刻钟, 也许过去了半个时辰, 当乔衡痛感暂时不会再出现时, 他才在金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回到室内, 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然后指点着金柝为他去药房抓点药。
金柝说:“阿兄你稍等我一下, 我快去快回。”
乔衡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睛看向前方, 两道不带任何意味的视线落在虚无的半空中。
他休息了一会儿, 然后从一旁的矮桌上拿起金柝翻找出来的伤药,动作熟练地包扎好手腕处的伤口。
乔衡重新躺下,他抬起胳膊看了看围着一层纱布的手腕,他蜷动了一下手指,又稍稍动了动腕部,见各部位活动灵敏,心知没有伤到筋骨,就放下手臂,不再去管它。至于腕部的那点疼痛,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自一开始他就不曾因它皱一下眉头。
……
林震南原本正在吃晚饭,当他端起粥来时,心脏处传来一道细微的麻刺感,极其微弱,微弱到没有人会把它当做一件正事。
作为一个曾经随着镖局走南闯北,期间受伤无数的总镖头,更是不会因为这点微小的刺痛如临大敌。但他不知怎的,他就偏偏因此怔住了。
窗外天色晦暗,非是到了落日之时,只是因为阳光被一片厚而绵延万里的云遮住了而已。九霄之上,云随风而动,太阳猛地趁机从云后跃出,那过于耀目的阳光在那一瞬间直直地照进了林震南的眼中,他条件发射的闭上眼睛,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心口上的这突兀泛起的感觉十分怪异,就像是观赏了一出感人至深的戏剧、读了一篇催人泪下的文章,心中忍不住浮起的闷痛。那一瞬间的痛觉介于虚实之间,又来无踪去无影,令人无法用精确的词汇形容。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此前也有几次若有若无的感受到来自心脏处的异样感。
不过他很确信,他的心上并未有伤。余沧海虽没少令人对他施刑逼问辟邪剑法,但对方每次都避开了任何稍有不慎就足以致命的位置。岳不群为他调养身体诊治伤势时,也未曾言及他有心疾。
如此一来,他心脏处的莫名不适感就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看着手里的这碗粥,本就不多的胃口更是全消,他放下手中的碗,又把筷子规规整整的摆好。他从前在福威镖局,其实不是这等讲究的人,只是现下,他实在无聊,以前不曾注意过的种种小事,成了他少有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
林震南站起来,走至窗前。
他的心上是没有受过伤,但是……平儿的胸前却挨了一记摧心掌。
犹记得平儿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有一次镖局来了一笔大单子,需要他这个总镖头去押镖,路上出了点意外,直到回到福州,他的伤都还没有完全痊愈。他与妻子耳鬓厮磨闲聊时,他才知道自己离家后的某一天,平儿在家突然大哭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他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那一天应该正是他受伤的时候,他不禁感慨了一声这大概就是父子连心了吧。
说来也奇怪,平儿幼时,他们两人间如若有谁吃坏了肠胃,另一人必然也要跟着闹上几天肚子,即使两人吃得根本不是同一份食物。
直到平儿再大些后,才没有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林震南不知道是不是平儿那边出了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甚至不知自己此时是该担忧还是该庆幸——既怕平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着磨难,遭受种种苦楚,又庆幸他是真的还活着。
……
大概是前不久那一次犯心疾把金柝吓到了,之后的好几天,金柝与乔衡相处时都无比的小心翼翼。
甚而,金柝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在那天让兄长为自己演练剑法。
金柝向来都清楚自己对阿兄了解得不够多,不说他不知道阿兄的生父生母姓甚名谁、家里有无兄弟姐妹了,他连阿兄曾经的生活环境都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阿兄为什么会选择在刁峰村落脚,甚至直到今日,他依然不清楚对方这一身文才武学是从何处学来。
然而一直以来,他虽然对此抱有遗憾,但总觉得他在与阿兄的朝夕相处间,那些过往的迷雾总能日渐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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