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僵的冰蓝天空犹如一块望不见边的半透明玻璃,跟屋外终年漂着浮冰的茫茫汪洋几近一色,雾凇沆砀,雪花轻盈,纯白柔腻宛若天使的羽毛。
“会弹钢琴吗?”
他摇摇头。
“我教你。”
一只手笼住另一只手,手心贴着手背,十根手指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缓慢跳跃,断断续续地重复同一段乐曲。
旧时光沿着三角钢琴流淌,模拟出流星雨的穹顶下,他抬眼看向身旁的男孩,对方湛蓝的眼眸里漾着纯真的笑意。
……
“小泉,”卢西恩关上生态舱的门,“记住,你是自由的,你有权体会自己的喜怒哀乐,享受世界鲜明的色彩,有权活得随性,爱恨分明,而不是在情绪抑制剂的控制下,做一辈子路德维希家族没有自我的鹰犬。”
追兵步步紧逼,他疯狂地拍打着生态舱上的强化玻璃:“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卢西恩!”
卢西恩已经成长为青年,不再是年少与他肩并肩弹钢琴时的模样,笑容却一如当初的男孩一般纯澈温暖:“飞出牢笼尽情歌唱吧,从今往后自在鲜活地生活。”
“……连同我的份一起。”卢西恩按下发射键,将生态舱推出即将爆炸的飞船,推向浩瀚无垠的宇宙。
“卢西恩!卢西恩——”
他眼睁睁看着卢西恩驾驶飞船摇摇晃晃地撞向追兵,飞船猛然炸开,喷溅开的火花像多年前穹顶的流星一样壮观,好几艘被派来追捕他们的小型星舰都被波及,冒起熊熊黑烟。
他将双手贴在玻璃上,生态舱急速后退,飞船残骸和爆炸产生的烟尘飞灰离他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只剩下一片碎雪似的记忆断点。
那雪纷纷扬扬,逐渐汇聚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首领。”
谢泉一下子睁开了眼。
多年以来养成的警醒习惯让他瞬间就从刚睡醒的迷茫状态变得万分清醒。
看清楚眼前的青年,谢泉绷紧的肩背又放松了下去,手指也从激光枪的击发器上移开:“拉斐尔。”
拉斐尔有一头柔软的金色卷发,仿佛洒满阳光,一双澄净的蔚蓝眼睛,如同雨后晴天,像极了梦里的卢西恩。
不同的是,他不似卢西恩一般是这个年代已变得稀有罕见的Omega,而是和他一样的Beta。
身为银河系实力最强的星盗,又有一张美如道林·格雷的脸,谢泉身边从来不缺少自荐枕席的人,漂亮的Beta、极品Omega……甚至于一两个Alpha都愿意为他忍受性别颠倒的不适感,只为爬上他的床。
谢泉很少压抑自己的欲望,在过去不为人知的许多年里,他已经被压抑得够久了。
一个人从只有黑白灰三色的世界骤然跌入盛满七情六欲的染缸,通常会比普通人更肆意放纵。
谢泉有很多情人,换得也很快,每一任都不长,拉斐尔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个陪了他将近三年的。
但他仅仅是情人,不是床伴。
谢泉从不与拉斐尔上床,就算躺在一张床上,也绝不会对他做什么,他最常对拉斐尔做的,就是望着拉斐尔的侧脸发呆,或者让拉斐尔弹钢琴给自己听。
“首领,您做噩梦了吗?”
“没有。”谢泉坐起身来,“把烟给我。”
拉斐尔递给他一杆烟枪,烟枪上镶嵌着碎钻,垂下一串水滴状的星晶石吊坠,谢泉直接张口含住烟嘴,借着拉斐尔的手吸了一口,然后才伸手接过了烟枪。
“给我弹首曲子吧,宝贝儿,《天鹅湖》。”
“是。”
拉斐尔揭开钢琴上的盖布,坐到红绒凳子上,脚踩上踏板,修长十指触动琴键,动人的音符徐徐淌出,震颤了回忆的弦。
卢西恩跟大多数Omega一样,情感丰沛细腻,热爱艺术,他将处于路德维希家族掌控下的谢泉比作芭蕾舞剧里被困在天鹅皮囊中的“公主”,而他自己则是破除诅咒、拯救公主的“王子”。
一个柔柔弱弱的Omega自诩为王子,实在好笑,可谢泉笑不出来。
“魔王的诅咒”解开了,“公主”脱离路德维希家族、脱离整个联盟活了下来,还拥有了自己的势力,“王子”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路德维希。
“苏锦言背叛了我,我把他送到了失乐园。”
拉斐尔手指微微一顿,看着钢琴上谢泉的倒影,谢泉倚靠在床头,脸隐在缭绕的烟雾后面,他看不出他是否在审视着自己。
面不改色地弹完《天鹅湖》,拉斐尔转过身:“首领,让我给您按摩按摩脚,缓解一下疲劳吧。”
谢泉抽出烟枪,薄唇中央的小圆洞里飘出灰白的烟缕:“好。”
拉斐尔走到四柱床边坐下,轻轻托起谢泉的左足。
谢泉床上铺的是纯黑的丝绒,身上穿的睡袍也是黑色,勾着金线,领口大大敞开,露出的肌肤白得像雪,隐隐可见的人鱼线性感至极,被拉斐尔托在手掌上按揉的裸足更似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唔……”拉斐尔轻重适宜地捏压着谢泉脚底的穴位,谢泉舒服得眯起双眼,头颈略微后仰。
“首领?”拉斐尔下巴突然被谢泉用脚尖挑了起来,清澈的蓝眼睛困惑地看着谢泉。
谢泉把玩着烟枪:“有一天,你会像苏锦言那样背叛我么?”
这不是第一次试探,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也远远不会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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