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
最近陆续有流民来投,关羽依然没回来,这些流民,竟然全都是听到了游骑们四处奔走满郡传播的说涿州招降去者可活的消息,而后来降。
招抚流民的工作,李孟羲和义军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一面红底黑隶的刘字大旗之下,此是交兵之处。
来投的流民们把兵器丢在这下边之后,都去领粥了。
长短兵器堆了一堆,因为人手不太足,张飞过来帮忙,张飞把一些长兵,像是枪啊戈啊之类的,拢到一堆,然后麻绳首尾捆了两道,把兵器扎成一捆。
一捆捆了长杆兵器三四十柄,寻常大汉得两个人抬着,张飞手一扛,往肩头一放,手扶住,扛着就走了。
大道之上,涿州城里无所事事的小孩子们,嘻嘻哈哈的跟着张飞跑前跑后,“三叔,给俺一个枪玩玩!”
“给俺一个玩玩!”
小孩子围着张飞,缠着张飞要兵器玩。
正如后世的小朋友,从小就喜欢用棍子削一个刀啊枪啊什么的,任何时代的小朋友,都喜欢武器。
张飞被小娃娃烦的不行,路都被挡着了,“滚,滚!”张飞一脸不耐烦的挥袖驱赶这些小屁孩儿。
小孩子不怕张飞,依然环绕着张飞,死皮赖脸的要兵器玩,张飞拿他们没办法。
粥棚依然是那些,因为李孟羲发现,二三十个粥棚,足够用了,多了还得需要更多人手。
在涿州城下,离城门七十步,粥棚后,在来投的黄巾流民们领了粥喝完粥之后,再前走,就看到一字排开了好多矮几。
每个矮几后,都铺着草席,矮几后都端坐着一名医师。
赫然一排十几个矮几,十几个医师,十几排等着瞧病的病人,蔚为壮观。
军医田卜和涿州城首屈一指的名医老孙头,在最中间的位置,挨着坐。
田卜正瞧到一个气若游丝的病人,这个病人年纪轻轻,脸色青白,黑眼圈很重,坐那都坐不稳当,得被一旁另一个头戴黄巾的妇人扶着,才能坐的稳。
矮几一旁,药罐被火烧着,药罐的盖子被热气顶起,咕嘟嘟的冒泡。
军医田卜头戴铁胄,他眉头紧皱,手搭在病人手腕之上,全神贯注的给病人号脉,他十二分投入,一动不动的,丝豪不受外物影响的样子。
这个病人时不时剧烈咳嗽一下,每咳一下,身体都剧烈颤抖。
这次号脉,用了许久时间,末了,田卜收回了手,把手放在一旁盛了少于酒精的水里湿了湿,捻了两下,这是,消毒,军医教的方法。
而后,卜神情凝重,他看向左手相邻的刚给人看完病,下一个病人还没来的老孙头,“孙老先生,可私下一谈?”
卜遇到了棘手的病情,一人计长,两人计短,卜拿不定主意,因此和孙老头商议一二。
“两位稍等,某去去就来。”军医卜笑着向自己的两个病人出言安慰,宽慰其心。
然后,卜和孙老头就到了远处,嘀嘀咕咕嘀咕了许久。
“痨病?难了!”老孙头一听卜说是痨病,顿时也感到棘手万分。
人命关天,老孙头就因见了刘备义军不吝药材,药材一麻袋一麻袋的拿,好大的救死扶伤的场面,观之令人感慨。
老孙头就因看见军医卜一天忙到晚的治病救人,看他忙不过来,又看每每给黄巾流民开了药,这些流民千恩万谢痛哭流涕的感激模样,老孙头感刘备仁义,特地领着学生们出来相帮衬。
这不,医疗摊位十几个,刘备军就一个摊位,剩下的全是老孙头和老孙头学生支应的门诊窗口。
“孙老可知,何方能治痨病?”卜谦虚相问。
孙老头捋了一把雪白的胡子,目中闪过思索模样,“老儿我有白果夏枯草汤,取白果仁半两、白毛夏枯草一两半,白果仁搞碎同时枯草煎汤,一日一剂,早晚两服。
此方也是老儿我祖上传下来的,只是,效用不大。”
老孙头把药方合盘相告。
田卜听到药方,点了点头,“只白果夏枯草两味?”田卜问。
“只此两味。”
田卜迟疑了下,又道,“学生这另有一方,只是学生从未用过此方,敢请老先生指点。
此为参苓白术散,用药有太子参、茯苓、白术、山药、桔梗、百合、黄芪、莲子、当归……”
当田卜把自己拿不准的药方说出来,孙老头听着,眼睛瞪大了。
这药方啊,比自己祖传的,还好。
孙老头想着。
当把药方听完,孙老头沉吟许久,他以快半辈子的行医经验,默默辩证药理,“我看,此方用药有法,比老儿我的方子好上许多。
军医不妨先用此方,若无效用,再试老儿我的方法不迟。”
卜点了点头,匆匆回去。
然后,卜回到矮几,在矮几后坐定,看了一眼久候的两个黄巾流民,“让两位久等!”卜客气的说着。
再后,卜朝旁喊了一声,“来,抓药!”
旁边一个新近从流民中招募的通晓药理,识得草药的助手,忙从旁边一个大柜子处,预备取药。
“茯苓一两四钱,白术二两一钱,山药一钱……”
卜缓缓说着药物用量,待助手把药抓完了,称好了,然后才说出下一味药。
片刻后,助手把药各自称好,装在称盘了,然后端了过来。
卜接药,看着面前两人,“这药得空熬了喝了,我这儿药罐占着,腾不出来。你看,药咋拿?”
那个得了肺痨的黄巾,赶忙就掀起衣服下摆要接。
卜只扫了一眼,便看到这个黄巾兵,衣服下摆,破破烂烂的布都散了,装不住药的。
卜转头,对副手说,“竹筒拿几个来。”
“无……无有了!”副手表示,今早还新砍了一堆竹筒,早用完了。
卜只好向别处要几个,“孙老,竹筒借我几个!”
借到竹筒,药分着便塞竹筒里,装了七八个竹筒。
然后,卜嘱咐两个病人,先过去吧。
得了肺痨的黄巾,抱着一堆竹筒黄巾兵就走,竹筒冰凉,抱着却暖如火,黄巾兵内心感激,目中已晶莹一片。
跟黄巾逃亡是何情景,如今到涿州城下,又是如何情景,两下子比较,直让人心中波澜难止。
走没两步,这个黄巾兵突然停下,扑通一声就朝卜跪下,以头触地,狠狠的磕了个响头。
军医田卜叹息,无奈,又难掩疲惫,只得起身搀扶,好言相劝,“无事了,到了涿州城,投了我军,安心养病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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