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可有统筹法,以能承受更多伤亡的强兵为步阵,为骑兵,为阵列之先,以弱兵为弓弩手,为床弩投石机手,如此,弱兵依然可代挥作战作用,同时又远在阵后不用接受高强度考验,不致暴露不足。
此时再观敌阵,以敌阵观之,敌强兵在中,两翼薄弱,薄弱之两翼,毫无疑问就是破绽。借鉴敌方布阵教训,可知,若列阵守御,左右两翼或该兵力均分,不该稍薄一侧以为敌军所趁,根据木桶理论,阵势坚固与否,不在于强大的那一翼有多少甲士阵势有多严整,而在于薄弱的那一翼兵力有多少有多薄弱。
毫无疑问,若防御阵地布置的一翼如同铁桶一般坚固,一翼兵力稀少,敌军将领必然会舍弃强硬,择弱而攻。
防御阵势,是木桶啊,不会因为强大的部分而守的住,却会因为最弱的点而守不住。
可,当真有处处均衡一点弱点没有的阵势?李某人自知,没有。
守御阵势,无有完美,那岂不是,所有阵势,都可被攻破?
当李孟羲把这个新想到的观点说给关羽,关羽一言不发了好一会儿后,摇头道,“某以为,阵势虽无完阵,可阵势虽必有其短,亦必有其长。
羲儿你言,守御阵势必有缺憾故必为所克,若只是守御,自然如此。
可,你之阵势必有所短,敌之阵势,又岂能无有一短?他既有短,岂任他攻你之短,何不,反攻回去?”
李孟羲被说的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了,哈哈笑了。
一下豁然开朗了,很对,无有完美的守御阵势,如果任由敌军进攻而不加以干涉,敌军哪怕是乌合之众,哪怕毫无纪律毫无经验可言,只要其能一次次安然进攻,长久下去,尝试次数够多的话,让其找到致胜之法乃是必然。这也就是,为何那些来自于蛮荒之地毫无纪律可言的胡人骑兵能一次次击败中原的精锐步兵阵势,因为胡人骑兵有来去如风的机动性,步兵与之对战,纵然能胜,却根本无力追击,这就使得胡人骑兵可以一次次安然进攻,一次次安然撤退,一次次卷土又来,胡人骑兵都不需要有多高深的战术洞察力,只需要每进攻一次就微微改变下战术,只依靠此笨拙的方法,在足够多的试错机会下,硬试也能把破阵之法试出来。
后世大宋步兵面对辽金骑兵的无力困境,在这一刻,李孟羲对之有了更深层的理解。
步兵能战胜骑兵却无法追击,这是步兵屡屡被训练度不高的骑兵所战胜的战术层面原因。更深层的是,作为防御一方,步兵部队没办法针锋相对的对骑兵展开有效反击,使得骑兵部队可以一次次安然的进攻,而又不存在完美的防御阵势,必然有缺陷所在,就必然在对手的无数次进攻中被找到破绽然后被击败。
由此,步兵部队或不必一定要有能追击骑兵的机动性,一样能克制骑兵,只需要,步兵部队有强力的反击手段,使得骑兵不能安然进攻就够了,比如——枪械。
这也正符合了战争发展历程,枪械发明之后,步兵与骑兵的机动力悬殊差距仍然还在,甚至于很多战场,骑兵仍能重创步兵,但毫无任何悬念的,枪械之后,骑兵彻底走下了强势的地位。归根结底,枪械使得骑兵的每一次进攻都要付出相当代价,使得骑兵进攻不能安然,使得骑兵不再拥有充裕的试错机会,当没有了足够多的试错机会之后,那些训练低下的胡人骑兵也就再也无法战胜精锐步兵阵势了。
李孟羲得到了放之所有场景都适用的通用道理,又何止步兵面对骑兵时会有狼狈,当步兵在特殊地形面对特殊敌人,如果无法对敌方进行有效反击使得敌军能安然的一次次攻击,那么就将面临大宋步兵面对辽金步兵同样的困境,会被敌军在一次次攻击中找到破绽,然后被精锐度远不及己方的乌合之众所击溃。此类的,像精锐大军深入深山巨谷然后被山民一而再再而三的袭击下被打的大败的真实战例,在真实历史中多的数不胜数。
由此可见,游击战术有有多高明,游击战术在保存自己的同时,还能对敌军产生持续攻击,这就相当于,拥有了大量试错机会,而能有足够多的试错机会正是弱势军队能必然战胜强势军队所不可缺少的必须条件。
李孟羲又感悟到了一条重要法则,不管敌我如何,不管精锐与否,我方又是何等精锐,双方都不可能完全没有破绽,既然任何一方都有破绽,那么任何一方都有被找到破绽的可能,所以在此时,试错机会多的那一方更容易找到对方的破绽,这就需要,战场上要占据战略主动,如同胡人骑兵之于中原步兵,试错机会足够多的胡人骑兵干掉了一支又一支中原精兵,就如同山地作战时山民之于人生地不熟的朝廷队伍,试错机会足够多的山民能将朝廷精锐之师打的全军覆没,是错机会多少,这也是战争决胜之关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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