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林子属实不大安宁,闻人湙一边要提防搜寻他的刺客,一边还要担心会撞上不好对付的野兽。虽然和容莺说过要找个地方歇息,脚步却一直没有停下。
容莺约莫是真的累了,没多久声音就越来越小,呼吸声也逐渐平稳,睡着的时候还算安分,手脚并不会乱动,只是偶尔会发出呓语般无意识的呢喃。
闻人湙并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死寂一片中,就只剩她这点微弱的呼吸提醒他,原来身边还是有个人在的,虽然是个添麻烦来的小姑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肩上的伤口早已凝了血痂,只剩胳膊酸麻得厉害。好在封善寻人的速度不算慢,李愿宁发现容莺久久未归,立刻派了家仆去寻,路上看到了死去的马夫也知道出了事。
两人消失的夜里,将军府和京兆尹都派了人。
此事闹得太大,京兆府的人怕担责,毕竟堂堂帝师,还没宵禁呢就在街上遇刺,说出去免不了要挨罚降职的。为此他们都想赶紧寻到闻人湙,好将功赎罪让他说两句好话了事。
倒是对同时失踪的公主,也就只有李愿宁一个人焦心似火。
令闻人湙没想到的是最先找到他和容莺的人,会是平南王世子萧成器。
萧成器本就贪玩,趁着李恪冠礼闹得很晚,本想在宵禁前快马加鞭回府,却看到李愿宁火急火燎派人去找九公主,他索性撂了酒盏,随着几个侍卫一起寻人。
按照车辙痕迹,他带人一起进了山路,最后能找到闻人湙纯属是歪打正着。
萧成器翻身下马,瞥见闻人湙背上埋着头的小姑娘,忍不住戏谑道:“公主睡得可真够沉的。”
闻人湙额前散了几缕乱发,本来一身干净妥帖的衣裳此刻也沾了泥污。
在找到他的那一刻,萧成器甚至有在心里幸灾乐祸过那么一会儿。只因他见不得这种高高在上,一副衣不沾尘的谪仙姿态,偶尔也想看见这样的人能失态一次。
然而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即便是差点没命,又在林地里滚了一遭,、沾了叶子和灰尘,闻人湙也依旧从容不迫,没有露出丁点狼狈来。
就连见到萧成器的那一刻,他脸上都没有露出惊喜的神色,只是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走得甚至更慢了些。
萧成器感到牙疼,他在想闻人湙就是个怪人,明明也才二十余岁的青年,怎么能这么端着,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不必吵醒公主。”闻人湙交代完,萧成器正伸手要接过容莺,却见他身子微微一侧,没有把人交过去。
萧成器的手空了,想着自己是不是风评太差,以至于不愿意让他抱一下公主。本朝又不忌讳那些男女大防,实在是没必要这么拘着。“先生既然受了伤,还是让我来得好。”
好歹他也是大名鼎鼎的平南王世子,也算衬得起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又不是要占她便宜,怎么还这么瞧不起人呢。
“不必。”
萧成器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问,就算闻人湙疼死累死也是自找,他才不会帮。
没过多久封善赶上来,好在他并没有受什么伤,看到闻人湙后就自觉走近,伸手接过了容莺。
看到闻人湙交人交得十分干脆,萧成器更窝火了。
这绝对是瞧不起他。
——
容莺睡得昏昏沉沉,偶尔能听到嘈杂人声,却始终陷在梦里醒不过来。
忽然醒来后才发觉浑身冷汗,分明方才还在因为梦里的画面害怕,一睁眼就只记得点儿零碎了。
四周漆黑一片,她莫名感到一阵阵心悸,想起睡着前还在和闻人湙说话,立刻起身去要去寻他,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脚伤,才一下榻就扑通栽倒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屋里没有点灯,容莺什么都看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身边也没有熟悉的人,摔疼后没有吭声,勉强爬起来就摸索着朝外走。
门忽然被人推开,她惊惶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书案一角差点摔倒,来人及时赶到接住了她。
容莺被抱了个满怀,闻到药香的那一刻,本来惊惶不定的心忽然就平息了。
“公主醒了怎么不叫人?”闻人湙想要扶着她起身,却发现她迟迟不动,似乎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我方才醒来不见你,一个人都没有”,她埋头在闻人湙的怀里,攥着他衣袍的手指紧了紧,嗓音干哑得像是才哭过。“你去哪了?”
闻人湙察觉到容莺在抖,她就像是受惊的动物,缩成一团不肯动。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就在隔壁,我和许少卿有事相商,你叫我就能听见。”
他又想了想,问道:“公主可是做噩梦了?”
容莺点点头,小声道:“可我忘记梦里是什么了,就是觉得害怕。”她只是下意识想要找闻人湙,似乎只要他在就能安心,等找到了就不想撒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以往就算喜欢黏着闻人湙,她也多少知道分寸不会做出格的事。
许三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闻人湙回去,索性自己进了屋。看到闻人湙把容莺抱在怀里,他忍不住蹙眉,神色古怪地说了一句:“闻人湙,这是公主。”
容莺听到许三叠的声音,立刻松了手从他怀里爬起来,好在昏黑中看不清她脸红的模样。
闻人湙半扶着她,说道:“天还没亮,公主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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