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多谢龙王助力。”
他说了这些话之后,李云心便不笑了——微微将眉头皱起:“……你的意思是说,你……引我入套,引出了书圣的劫身?所以实际上我一直是……你的……饵?”
“龙王不要这样说。”苏玉宋皱眉,“我们对于龙王的友谊也是真切的。岂可妄自菲薄。”
但李云心的眉头皱得却愈发紧了:“你们知道苏翁在洞庭与我有接触……于是推测这个劫身也可能同我有联系。由此想要用我将他引上云山……倘若他并不来呢?倘若我没有带他来呢?”
苏玉宋温和地笑起来:“这种问题,不该是龙王问的吧。你也是足智多谋的人,一定晓得任何计谋都断无万全、一定、必然的道理。龙王带他上来只是意外之喜。龙王不带他来、或者带了他来,他没有想要大胆地往浮空山中走、没被我们觉察——这也不过是,需要我们以后再多花些心思多费些力气、继续慢慢地找他罢了。并无碍大局。”
他又说了这些,李云心便不说话了。
他的脸色极难看——似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用作了饵,直到事情终了才意识到中了计。且……设计他的这个人,似乎曾经与他多有交锋。
自出那山村开始……共济会的人似乎就已经在盯着自己了吧。
瞧见他如此罕见的颓丧模样,卓幕遮倒是多向他看了几眼。然后笑一笑、摇摇头,继续闲看她手中的册子去了。
李云心既没了什么言语,苏玉宋便转脸看苏生:“所以说,我想要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事叫圣人如此看重李云心,竟然在他往云山来的时候,叫你也忧心起了他的安危……偏要往这里等着他、保他平安呢?”
他的这几句话叫李云心再一次愣了愣,下意识地转脸看苏生。
他是聪明人,岂会听不出苏玉宋所言何意呢?
分明是指……他此前在酒铺中遇到苏生,并非偶然。而更早些的时候在洞庭中遇到苏翁,也非偶然。都是……这位前圣人有意同自己接触罢了!
这一次,是这苏生知道李云心要往云山去,担忧他吃了亏,才制造一次“偶遇”,送他许多的便宜。
既从心里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李云心便又将前几日的事情想了一通——
倘若……没有苏生在的话。或许与金光子争斗的时候就已经遭受重创,更难将那些圣人遗宝收入囊中。这样的结果……也的确是在他自己原本预料之中的——杀死金光子,然后上云山。
只是倘若自己身受重创……云山上这两位伪圣还会这般对他以礼相待么?而此前在场的枯蝉子,还会那么轻易地将他放过么?
李云心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看苏生。
被镇压的苏生,同他不过是一步之遥罢了。但李云心瞧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看陌生人——或许……本该有些感激、热切的情感因素。但此刻他的目光中不但没有这些,反而稍微有些恐惧——恐惧又混杂了一些厌恶。你说不好那一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只知道李云心这样的眼神与苏生的目光一接触,便立即收了回去。
不但眼神收回去,就连身子也接连往后退了两步、又被竹椅绊到,失魂落魄地坐上去了。
怔怔地瞧着竹地板,再不发一言。
那被定住的苏生见他这样子,便又叹息了一声:“唉。”
李云心坐下了,与卓幕遮只隔了一张桌罢了。但他却已经浑不在意。卓幕遮便瞧了瞧他,对苏玉宋笑着说:“瞧瞧。这孩子叫你们戏弄成这个样子……只怕是心如死水了。唉……倒难怪的。我听细柳说——”
边说边用余光瞧李云心:“他这人一向自诩智谋无双,心气也高。想来从前对我们也并不服气,于是往云山来了,打算险中求条活路,也好出一口被我们算计的恶气。到如今……知道又被我们计算进去了、且……自己从前的许多手段原是因为有人暗中照看着才管用的,岂会不难过呢。”
但苏玉宋宽容地笑了笑,像是个敦厚的长辈:“也是好事的。原本不是说,他是个炼成游魂的好苗子么。”
“可如今将圣人带了来,这事也就用不着他了。从咱们这位圣人的口中问出了重塑六欲劫身的法子之后……这圣人的劫身炼成游魂,岂不是绝佳的材料了么。他么……细柳既然爱慕他。稍后就问问他——可是服气了。倘若服气了,愿意同咱们共举大事,你我欢喜,细柳也会欢喜的。”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决定了李云心的命运,李云心却连半句言语都没有。
苏生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呵……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一开口,苏玉宋终于长出一口气:“唉……你总算开了腔。我原先……未将你定住之前,只怕你心里恨着我、不说话的。其实呀……当年我为你侍书,在你身边近百年。你也的确对我关照有加——是拿我当人看的——”
听到此处,苏生冷哼一声:“人?当年我乃是太上境界,你便是一条狗,我看你也同人无异。你觉得我将你当作人,岂知我不是将你当作狗呢?”
苏玉宋微微一愣,继而笑起来,看卓幕遮:“你瞧瞧。圣人如今也会动气,倒是叫我觉得亲切了好多。我从前便想——我们将你夺了舍,你此后心里一定是极恨我的。就很想瞧瞧从前冷漠无情的圣者恨人是个什么样子。到今天见着了,也算……不枉此生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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