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们总该看过那车子里的人吧。”
“这先生放心,我们见了车内赵老夫人的面目,非是通缉文告之上的面貌。”
田丰听了刚想点头,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赵老夫人?哪个赵老夫人?”
“就是赵家主母……”
身旁的审配沮授两人,忽然猛地拍了拍额头,异口同声地叫道:“不好!被这小子骗了!”
“什么?几位先生你们在说什么?末将不太明白。”
审配上前揪起他的衣襟,“你可曾细细端详?那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之人!”
“只……只看了两眼,那赵家公子豪横得很,末将想细细看上几眼,却被他抽了一马鞭……不过,末将确实认为那非是通缉之人,面目比之苍老许多。”
“那就绝不可能是赵家主母!我们被骗了!”
田丰几人何等聪慧,一下子就想通了里面的关节。
赵梧父母早逝,如今赵家主母,乃是赵梧之妻,也就是赵家的长嫂,其余人唤她都应该是嫂嫂才是,哪里来的赵老夫人?那肯定就是张燕之母,张老夫人才是!
“一时解释不清楚,你只要知道那车内就是我们要找之人就是了,速去通知外面的颜良文丑二军侯,要他们去追!”
“是……是!属下这就去!”
赵梧此时缓缓从山寨中走出,甩甩衣袖,邀请道:“几位,我已经召集部曲,等你们去查验,请诸君随我来吧!”
赵梧笑得越是诚恳,几人心中就越是怒火丛生,想不到自己几个好歹在官场中也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竟然被这一个初出茅庐,毫无政治履历的年轻人,给拖延住了。
“赵梧!赵子凤!你这是在玩火自焚!凤皇不是朱雀!可不会浴火重生!”
“我们走!”
田丰几人气呼呼地带着人马往山下去,离开了赵家堡。
赵梧先是惊愕不已,随后渐渐了然,目送他们下山。
这份沉静落在回头望去的田丰眼中,就更坚定认为这是他早就设计好的拖延之计。
“加快速度!一定要追上那一骑一车!”
这支汇聚了冀州各地豪强势族的部曲,以及冀州牧皇甫嵩的默认,前来兴师问罪的队伍,怀揣着被黄巾践踏,丧失许多家财的怒火,如今又带着惊惧之意离去。
这能够挟母令子的大好机会,若是从他们手中溜走,那么天下八州,因为黄巾闹事而愤恨不已的各州豪强,都会把他们几人撕成碎片,这功劳转眼就会变成仇怨。
黄巾起事,受损的不仅是大汉王朝,对他们这些势族豪强同样有着不可逆转的伤害。
本来趁着皇权不下乡,他们在本地的威势已经牢牢扎根,藏匿的人口甚至比官面上的还多,很多的山贼盗匪也都是他们自己养起来的。
但黄巾一起,那些老老实实干活的奴隶,那些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依附他们的流民,都不再畏惧他们了。
反过来,他们能聚众攻城,将原本高高在上的他们连根拔起。
从南到北,由东到西,哪个坞堡能独立抗击这股百万黄巾?
这些黄巾虽然被击败,但也得以被官府重新接纳,被授予耕田农具种粮,成为有田可耕的良民,而不是被他们掌控的佃农流民。
如果张燕在这里,就会告诉他们,这就叫重新分配,土地兼并到了极点,就会发生的历史必然现象。
汉朝是第一个大一统王朝,所以他们遇见的问题在后世看起来司空见惯,甚至是小儿皆知的事情,在这里却是第一次,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宗教传播加上农民起义能造成这么大规模的叛乱,这么大的声势,几乎可以说是一呼万应。
某种程度上,黄巾实际是给汉朝续了一波命。
这波劫富济贫的操作,让贫农和朝廷得以从富足的豪强身上收回了一点土地,收回了一点人口,让自己的命根子壮大了一些。
但对豪强来说,这是最难以忍受的,他们的权威动摇了!
那些牛马不再视他们为神,有一个叫做张角的人成了他们心中的神,而这个神告诉他们,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豪强世家们恨透了张角三兄弟,恨透了黄巾,这股恨意甚至超过了他们时时抨击的大汉朝廷。
他们不想去和黄巾打仗,但是有任何一个机会可以报复,他们就绝不会放过!
田丰几人也是在豪赌,若是成了,他们便声名大振,若是不成,就会被人忌恨。
颜良文丑接到的命令,是护送这些刚刚遭受蹂躏的世家豪强们,保护他们不被游荡的黄巾势力攻击。
但实际上,他们心里清楚,自己这些人是来干嘛的,用一个母亲去威逼她的孩子,这是违反孝道的,以忠孝治国的大汉朝可以默许,但绝对不能提倡,否则这举孝廉制度,满朝的公卿孝子,都成了笑话。
何况用父母去威逼孩子,那是项羽干的事情,咱们大汉朝要是也来这一出,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说项羽残暴,沛公仁义,结果项羽竟然是我自己。
别的朝代可以做,唯独大汉不能这样做。
所以当颜良文丑收到田丰传来的,去追张燕之母的命令后,愣是犹豫了好一阵子,没有动弹。
直到田丰他们赶了上来,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们一顿,说有罪他们来抗,这才动身去追。
专业的斥候追踪之下,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车辆的踪迹。
“军侯!他们往东北去了!”
“速追!”
最后,他们在一处溪谷外找到了那一骑车队。
“你们何人?胆敢围我赵家主母车架!不知我常山赵氏的名号吗?”
“吾乃冀州牧座下军侯,颜良文丑,不知阁下名号?”
“我名赵风!字子虎!”
名叫赵风的少年,外穿皮甲,内里窄袖短衫,游侠打扮,护在车架周围,高声叱咤:“车中所坐乃我家嫂嫂,赵氏主母,你等既然为朝廷兵马,也敢肆意拦我们车架,恶意扰民?我倒要问一问皇甫嵩!他就是这样管理冀州的吗?”
田丰几人稍后赶来,喝声道:“大胆赵风!你已经为你赵家惹下滔天大祸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车内明明是张燕之母,你还敢抵赖!”
“颜军侯!扣下车架!把里面的人拉出来!”
“你敢!”
赵风猛地上前和颜良交手,不过三个回合,就落败。
但他少年意气,仍要再上,却被车内人所阻。
“子虎!你退下吧!”
“嫂嫂……”
“既然各位想见见我,那便让他们见见便是。”
等等……这声音……
田丰审配等人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为时已晚,车中人已经掀起了车帘,走下车架。
是一个貌美妇人,年方二十许,可不是什么老夫人。
“低头!都低头!不准看!谁给你们的胆子直视我赵家主母的!”
赵风拔出剑来,剑指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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