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被自己这老父亲这一顿狂喷,只能叩头请辞。
杨赐又转回头,看向两边的公卿大臣,厉声喝道:
“杨某实在不知,我泱泱大汉,如何就沦落到要靠挟持一个母亲来威逼她的孩子,来克敌制胜的地步了!”
“我大汉自世宗武皇帝以来,便一改对外颓势,卫霍二将,收河套平原,开河西走廊,通西域,逐匈奴,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哪一项是靠人质来达成的?”
“今黄巾余党不过占据太原一郡,便使满朝文武望而却步,不思发兵讨伐,却在此大谈宵小手段,互相指责。”
“我不知道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劝陛下不要发兵讨伐的。”
“但我告诉你们!众位大臣,公卿也好,例如赵常侍等的宦官也罢,你们首要的职责是什么?”
“大丈夫忠义死节!报效国家!维护国家安定,端正国家风气,是首要之务!”
“我听说黄巾派人来交涉,说是要拿太原王家等家族,还有并州刺史等官吏做人质,要求朝廷拿粮食赎回,诸公都有意答应,或者说你们想擒拿贼帅之母来交换。”
“昔世祖光武帝之时,有盗贼劫持阴贵人之母弟,当时人皆认为,不得顾忌人质而被迫服从盗贼,遂击杀之,此乃古制也!”
“远有世祖光武皇帝,近有赵苞之例,诸位是舍不得谁呢?”
“我来之前,已经去狱中见过王子师,他言……不必顾忌他家死活,朝廷大军可尽速击贼!”
“王允自己都不在乎了,请问诸公是在顾忌什么呢?”
“至于并州刺史等人,身为朝廷官吏,丢城失地,丧权辱国,陛下不赐三尺白绫,毒酒一杯,已是仁厚,还有何脸面回朝?”
满堂寂静,无人应答。
一旁一直默默无言的刘宽却突然谈起了另一件事,“陛下!安平王刘续,不但没有尽到一个藩王应该保护当地人民的责任,还被人生擒,丧权辱国,损害朝廷声望,宜当诛灭其一家,除其封国!”
刘宽这话一出,比之前杨赐还要让人震惊。
众所周知,刘宽一向是个仁厚长者,即便是对奴婢也丝毫不摆架子,有婢女不小心把热汤洒在他的朝服上,他第一时间关心的是那个婢女有没有被烫伤,而且也没有责罚。
有老仆去市集买酒,回来的迟了一些,客人随口骂了一句畜生,刘宽却派人去安慰老仆,怕他自杀。
客人不以为意,说不过就是骂了一句,奴婢而已,有何在意的?
刘宽却说,骂人是畜生,侮辱人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吗?
如今这个宽厚的长者,一开口就是要杀人一家,还有比这更画风突变的吗?
刘宏看了看杨赐,又看了看刘宽,他和刘续的关系其实不错,不愿意降罪与他,便犹豫道:“刘续是有罪,但刘公未免太过了,稍稍责罚一番便是了。”
“陛下所言有误矣,自古人无信不立,一国之君承天应命,当保治下既寿永昌,各地封王是陛下亲下谕旨封制,食一国粟米,便有卫国保民之责。”
“臣请封赏陈王刘宠保境安民之功,重罚安平王刘续丧权辱国之罪!明正典刑!方可安定天下!”
刘宽一改平日宽宏的性子,步步紧逼,誓要严惩安平王刘续。
“这……”
刘宏还在犹豫。
刘宽的这个刘姓,是货真价实的宗室之后,因此这明明是杨赐的意思,但话却不能从杨赐嘴里说出来,否则便有诽谤宗室之疑。
刘宽讲出来就不一样了,相当于这是他们刘氏宗族自家的事情,内部解决,阻力会小很多,也不致招惹皇帝刘宏恶感。
刘宏咬了咬牙,讲道:“朕认为安定王刘续虽有罪,然不必一家死绝,除国,一家贬为庶民,卿以为如何?”
刘宽想了想,下拜道:“陛下圣明!”
这边结束,态势就基本明朗了,大汉将保持一贯的强硬态度,对待黄巾军。
杨赐再度开口。
“秦风言,血不流干,死不旋踵,我大汉汉风又何在?陈汤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我大汉……还配得上这句话吗?”
“我大汉……还有国士吗?”
杨赐的意思很明显了,要继续打,打到黄巾投降,用人质逼人家投降,只会在对方心里积攒怒火,是没办法服人的。
放其母归去,是恩,正面击败,是威。
恩威并施才能服人。
这就是“关西孔子”的思路,关西的武加孔子的文,杨赐版的以德服人。
虽然看起来战争会死更多的人,而挟持张燕之母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起码杨赐心里的账不是这么算的。
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为国而死是一种荣耀。
张角没叛乱之前可以权谋,可以机变,但一旦明面上反汉,他的态度就很坚决,打死或者投降。
如果贼军来袭,人人都想着用权谋机变,外交谋划,想着减少伤亡而顾忌死伤,不敢放手一打,这股风气一旦蔓延下去,则危及百代,这是一股不良之风。
谁反打谁,不要怂就是干,男子当战,女子当运,这是大汉朝从高祖刘邦起,就一直传承下来的老习惯了。
杨赐很警惕,他要保持住这股,从秦风一脉相传下来的泱泱汉风。
“臣朱儁!愿为大汉前驱!”
“臣丁原!愿许陛下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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