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破晓,洛阳东南方山脚官道上,几匹骏马当先,引着一辆马车匆匆行过,侧耳便可听见远处颖水奔流的浪声,正是黄蓉一行人。连日来,除开昏迷的耶律齐,众人则轮流在马车上休息,一路上遇驿即换马,如此奔波下来,便是千里良驹的小红马,也渐露疲态。
“蹦蹬”一声,马车忽然间咯到一块石头,猛烈摇晃了一下,郭芙咕哝了一声,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见母亲抱着妹子轻声安抚,唯恐她惊醒,刚想撩开车帘看行至何处,便见耶律齐因马车摇晃从斗篷里滚了出来,忙先伸手帮他掖紧。
郭芙瞧了瞧母亲,轻声道:“妈,大哥昏迷了三天了,他何时才会醒来?”黄蓉瞧了一眼耶律齐,只见他脸上仍欠血色,眉心时聚时开,似是梦中不宁,见女儿问起,便腾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脉,开口道:“他的脉相并无异状,大师说他道家有一套龟息的功夫,疗伤最有神效,咱们等着便是。还有些路途,你伤未好全,再睡会儿罢。”
郭芙此刻已没了睡意,伸手撩开车帘,露出半个脑袋,见远处月光已稀,问道:“小武哥哥,咱们这是到哪儿去?这可不是去襄阳的路。”武修文驾着马车,闻言甩了下鞭子,回道:“你睡着了不知,师娘命咱们先去洛阳。”郭芙回到马车疑惑道:“妈,去洛阳作甚么?”黄蓉道:“咱们都受了伤,洛阳是大邑,素来繁盛,一来方便咱们问医寻药,二来可以打探消息,咱们现不知襄阳军情如何,贸然回去恐怕会扰了你爹爹的布置,先到洛阳丐帮分舵去,问清了情形再说,我已放了雕儿传信给洛阳分舵的文长老了。”
郭芙知道母亲素来细致周全,自己只管应命便是,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应先为大哥寻个大夫才好。”黄蓉瞧着她,心中陡然升起一丝疑惑,问道:“你担心他?”郭芙道:“大哥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不该找个大夫么?”黄蓉愣了一瞬,忽然一笑,道:“我女儿何时大度起来了?”见郭芙一脸疑惑,方道:“若我记得不错,那日若非过儿为你挡了一箭,你的小命可就交代了。”
郭芙一呆,听到“杨过”二字眸中登时闪过三分怒气,道:“那又如何?是他要杀我,难道还要女儿感恩戴德不成?”
黄蓉笑道:“这倒奇了,救你的你倒满腹怨气,要杀你的却关怀起来了。”说着瞧了耶律齐一眼。郭芙当即道:“大哥才不会害我。”黄蓉眸光一凛,道:“他自然不想害你,只是当时杨过神志已乱,你二人毫发间便要一同落崖。这一箭射去,若是他能清醒过来,自然你二人皆能得救,再不济射死了你,杨过一时惊吓尚能挽回性命。若你不是我女儿,这确是个好主意。”黄蓉话毕,见郭芙一脸懵懂,不知她是否明白,续道:“他这是拿你的命作赌注,做得倒是稳赢不输的买卖。”
郭芙呆了片刻,忽然扯嘴笑道:“妈的意思是……既然我没死成,所以是大哥赌赢了?”黄蓉蹙眉扶额道:“万一他输了呢?”“我不知道”,郭芙挠了挠头,嘟嘴道:“妈不是说他稳赢不输么?”黄蓉将郭襄放在一旁,绷着个脸道:“他要赢杨过的命,你的小命连输都不算,自然稳赢不输了。”说话间觉察出面前躺着的人微微一颤,右手悄悄按上了他的肩。
只听郭芙道:“我不明白,要杀我的是杨过,关大哥甚么事?就算那支箭是要射我的,我好好的坐在这儿,又没给射死,为何要责怪大哥?”黄蓉愣了半晌方道:“你没给射死,妈都要给你气死了。”说着叹了口气,伸指推了她额头一下,嗔道:“你啊,哪里跟你爹爹都不像,偏是这呆瓜性子倒像足了他,没得让人多操心,我瞧你日后给人骗了卖了都不晓得。”
郭芙笑着滚到母亲怀里,道:“我外公是桃花岛主,爹爹是襄阳郭大侠,谁敢骗我卖我?再说,我有天下第一聪明的丐帮前帮主作妈妈,谁也骗不了我去!”说着卖了半日乖,直哄得黄蓉喜笑颜开。过了好一会儿,方坐起身道:“妈放心,你说的那些女儿虽然不明白,但是谁对女儿好女儿还是懂的。”
黄蓉斜睨了她一眼,开口道:“是么,那你说说看,你的大小武哥哥是对你好还是对你不好?”郭芙沉吟了一会儿方道:“自然是好的,只是现在对我不如以前好了。”黄蓉道:“正是这个道理,人心易变,你为人处事要自当心。”
郭芙答应着,随即打开车门喊道:“我来驾车,你们哪个累了,进马车休息罢。”说着回过头对黄蓉眨眼道:“妈,别人我不敢保证,反正,我知道大哥是不会骗我的!他笨得很,只有我骗他的份儿。”说着跳出车来。
武敦儒朝她一笑,将手里的马鞭丢给她,一纵身上了马背,与耶律燕并辔而行。郭芙手中一扬,坐到武修文身旁。
黄蓉运气将门合上,忽然低声开口道:“你多久醒的?”耶律齐一对瞑着的眸子倏然睁开,扶着车壁慢慢靠起身子,轻声道:“方……才马车震动的时候。”黄蓉道:“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隔着门缝,耶律齐看到郭芙的背影,尤显苍白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笑容,缓缓开口道;“原本有,现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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