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芹队长直点自己的名字,张贤不由得吓了一跳,毕竟与熊三娃不同,他与旧社会远没有那么多的苦大仇深,虽然也曾经恨过这个黑暗而又丑陋的世界,但是还不至于会想到将之推翻来,毕竟在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与奋斗,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成了一个即得利益的获益者。
“于得水!”王芹见张贤不动,又喊了一声:“你上来讲一讲!”
张贤只得站起了身来,脑子却是一团得糟,露在外面半边的脸上带着一丝难堪与尴尬,有些不愿意地道:“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算了吧!”
见到张贤被提出来,陈大兴也为他担起了心,主动地站了起来,举着手道:“报告,我想来说!”
王芹看了看陈大兴,点了点头,却道:“好,下一个你来,现在还是先让于得水来说一说!”
张贤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躲过,只得硬着头皮走向主席台。
远处,王金娜看着张贤走路的背影,越发地坚信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虽然走向了主席台,但是张贤的脑子却在飞快地旋转着,也就是十几步的路程,他已经把于得水的经历从头到尾的履了一遍,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够过得关来。
“就站在这里吧!”王芹走上前来,拉住了张贤的手,同时让他转过身去,面向着上下面席地而坐的几百号解放军里的人以及那些围观看热闹的当地老百姓。
张贤的目光与陈大兴的目光撞到了一起,陈大兴鼓励地向他点了点头,那意思已然十分明白,既然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个伪装,那么在这个时候,必须继续伪装下去。
“别害怕,慢慢说!”夏阳也在下面鼓励地道,他看到了张贤脸上渗出的汗水,以为他十分紧张。的确,如果一个普通人在第一次面对下面这么多听众的时候,不紧张那才奇怪呢!
忽然,张贤看到了站在一辆汽车边上的张义,他不由得一惊,马上冷静了下来。
“呵呵,我要怎么说呢?”张贤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睛越过了场下的人众,望向远处的天空,那里,正有一只雄鹰在起伏盘旋着,为了填饱自己的脏腹,为了生存,而努力地寻找着猎物。鹰啊!就这样的扑向苍穹,怎么说那也是一种自由与奔放,就算是要经历饥饿与严寒,那也是一种幸福!活着就要斗争,活着就要受苦,这似乎是万物不变的法则!只是,此时,自己却身陷囹囫,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够象这只鹰一样展翅高飞。
“说吧!”王芹也鼓励着,以为他还在犹豫,同时对着他道:“你想起了什么,就说什么吧!”
“嗯!”张贤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地用他已然有些沙哑的声调说着:“其实我小的时候,家境还过得去的,我爹是村里的先生,家里除了有几亩薄田之外,他还教书的,我还有两个弟弟,一家人五口那个时候也是其乐融融!”
远处,张义听着这段描述,忽然想到了自己,依稀记得自己的父亲也是一个教书先生,家里也是兄弟三人。
张贤低下头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话必须要与当初被俘虏时的审查一致,否则,可能给他带来的就是杀身之祸。他再一次抬起头来,缓缓地道:“后来日本鬼子打来了,国民党扒开了花园口,洪水涛涛而来,虽然阻隔了鬼子的进攻,但是也让成千上万人死于非命,黄水荡荡,也就行成了如今的这个黄泛区!”
他说的倒是历史,而此时的这个部队里却有很多是从黄泛区里出来的战士,提到往事,无不个个怒火填膺。
张贤继续道:“我的老家是遂平,那里虽然没有成为黄泛区,却也看到了许许多多逃难过来的人,很多人就这么倒毙在大路边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真得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后来,我们那里成了汤恩伯国民党军的地盘,我们河南人有一句话,叫做河南四害,水旱蝗汤,而尤其是以汤祸为最重。民国三十三年,我们那里大旱,赤地千里,村里的人饿死了很多,我们家的田里也是颗粒无收,可是汤恩伯的部队还是这样欺压乡里,要我们交这交那,我爹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便被他们打得起不了床,还被说成暗通日伪军,抓到了牢里,我娘把家里的田卖了才凑上了赎命钱,可是,我爹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得不行了,只过了一个月便过世去了!”他平静地说着,自己也有些感动,眼睛里闪着泪花,这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忽然,张贤又想起了《水浒传》来,这其实就是一部官逼民反故事,里面有很多东西值得他拿出来用到今天的这个场合里。其实他所说的这些事,的确是确有其事,这也是当初十一师还是整编十一旅的时候,驻扎在遂宁时,他从手下的一名士兵那里听来的经历。
场上场下,已然一片得寂静,大家都被张贤所说的故事吸引着,连开始执怀疑态度的王芹队长也信以为真。
张贤抽咽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后来,日本鬼子真得打过来了,可是汤恩伯的部队除了只会欺负老百姓之外,见到鬼子比谁跑得都快,很快我们那里就被鬼子占领了,我娘在逃难的时候,被乱枪打中身亡,我两个弟弟也失散了,不知道到了哪里,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随着逃难的人群到了南阳,给人打过短工,还当过教书先生,后来日本人投降了,我又回到老家,希望找到我的两个弟弟,但是一直找不到,而我的家也已经只剩下了一片瓦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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