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一双鹰隼一样锐利地目光直射在了张贤与小安子的身上,在小安子的身上只是一晃,对于这个面露着一丝惊恐又略显木讷的小个子难民,并没有引起保罗太大的注意,他的目光盯到了这个小个子身后背着东西戴着草帽的高个子难民身上,就在刚才他和这个高个子对视了一眼,这个高个子连忙低下了头去,好象是有些紧张一样的扶了扶头上的草帽,并将之压得更低了,让他只能看到这个人的鼻子以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与这个人目光交织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长官,还有什么事吗?”小安子声音里有些微颤,可怜巴巴地望着这个翻译,毕恭毕敬地问着。
“你们先别忙着走,我们的长官想要问你们一些问题!”这个翻译告诉着小安子,然后回转身来,用英语对着保罗道:“上校先生,您有什么问题要问呢?”
保罗从张贤的的身上收回了目光,面对着这个翻译,问道:“你问问他们,他们既然是从杨平过来的,应该知道那边的情况,他们有没有遇到中国人?或者北朝鲜军队呢?”
这个翻译点着头,将保罗的话译成了朝鲜语,问着小安子。张贤的心里却是在加速地跳动着,他并不懂朝鲜话,对于自己的这个同伴了解也并不深,生怕他会答错什么,却又因为语言的障碍,只能是干干得着急,还不能表现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安子倒也机灵,微微想了一下,道:“有!我们遇到了中国军队!”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说没有看到,那显然是在撒谎。
翻译如实地把话转给了保罗,保罗点了点头,再一次问道:“那边的中国军队有多少?”
翻译又问着小安子,小安子装作思考地样子,想了半天,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多,他们得多象是天上下的雪一样多,密密麻麻的,我们在山顶上看着就害怕,所以也没有敢多做停留,赶紧往这边跑!”
听着翻译的转述,保罗点了点头,想来这么一个老百姓也不可能会象他们一样,对于敌人的兵力、部署之类太在意的,他也非常清楚,人在逃难的时候就算是遇到了一个连的兵,也会形容得很多很多,仿佛这样就可以掩示自己的胆心一样。
“你们在来的路上,还遇到过其他的部队吗?”保罗又问着。
面对着翻译的问话,小安子摇了摇头。
保罗沉思了一下,对着翻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了。
这个翻译倒也明白长官的意思,再一次地告诫着两个人:“你们快走吧!别在这里停留了!”
“谢谢长官!”小安子答应着,与张贤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这才从山坡之下走下来,沿着一条绕过砥平里的小路,向着东面而去。
转过身去本来准备走下这个山包的保罗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再一次转回了身来,站在山包之上,看到了刚才那两个被自己盘问过的难民离去的背影,目光再一次盯在了走在后面的张贤的身上。
翻译巴结一样地走过来,笑嘻嘻地问着:“上校先生,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问他们?”
保罗愣了一下,看着这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还是道:“这两个人有些可疑,那个高个子自始到终怎么没有说一句话?”
翻译也怔了怔,在他看来,保罗的这句问话实际上包含着一种命令,那就是这两个人应该要抓起来,不管他们是不是坏蛋,也要处置的。这种事例在整个韩半岛上对于美军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向正渡着河的难民开枪扫射,只是怀疑这里难民里会混有敌特分子。作为一个韩国人,这个翻译看多了这么悲凉的事,此时对于保罗的疑问也不免会想到最糟糕的地方上去,不管怎么说,对于他来说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同胞,人都是有这么一种本能的良心,于是连忙道:“上校先生可能多想了,这两个人其实是山民,没有见过世面的,您没看到他们说话的时候还哆嗦的吗?”
保罗笑了一下,没有再往下面追究,转身离去,而这个翻译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为他的同胞,也为了他自己。
张贤还是在庆幸着自己去了这么一遭,虽然在那个小山包上并没有看清下面的敌人在砥平里布防,但是也探得了一二,最其马是把那座小山包周围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蓦然间再一次见到保罗,对于他来说,却又有些意外,可是想一想,好朋友是好朋友,但是自己最终还是要面对自己的祖国!
保罗依然那么一副严肃的样子,就象是当年一丝不苟的模样,想来还是那样得认真细心,在他的布置之下,砥平里的防御圈一定会想得面面俱到,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从那外山包上下来的时候,张贤便觉得有些好笑,也许这个保罗永远也想不到,过来窥探他部署的竟然会是他当年有朋友;本来,他们都被那个美国兵赶开了,却又是保罗将他们叫了回去,反而让他在山包之上看到了一些东西。
在保罗询问小安子的时候,张贤一双藏在草帽后面的眼睛就没有停止过窥视,尽管看到的也不过是眼皮底下的东西,但是这对他来说也是十分宝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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