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京城,游人络绎不绝。
如果有人问起,京城中最热闹的酒楼是哪家?既不是华贵的富春楼,也不是优雅的玉澜轩,而是市集中的蓬莱酒家,如果来到京都,不去蓬莱酒家逛一逛,就像去别人家里做客,没有吃上女主人的拿手好菜一样,心里遗憾至极!
酒楼中,客人们穿着随意的衣服,就像在朋友家里喝凉茶一样舒适。
珞熙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身穿宽松的青色长袍,头发用方巾束起,扮作邻家少年的模样,她双手托着香腮,手腕圆润,手指纤长,肌肤像羊脂玉般毫无瑕疵。神情悠闲而潇洒,然而她的容貌却相对逊色很多。只有一双眼睛如珍珠般闪亮,与面孔实在不相称。
她一个人坐在窗前,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小曲儿。
面前放着一盘糖醋鲤鱼、一盘花生米、一壶桃花酿。蓬莱酒家的菜很普通,与一般酒家的菜没什么区别,但是酒味却很醇香。传说这桃花酿是位桃花般的美女酿造的。
——男人喝这种酒,为了梦中遇见佳人。
——女人喝这种酒,为了气质更加甜美。
当然,到这儿喝酒的人还有一个目的——听“鹦鹉先生”说书。
蓬莱酒楼的男女老少都喜欢鹦鹉先生,珞熙也很喜欢。
鹦鹉先生巧舌如簧,能言善道,无人能及,故事说得天花乱坠,仿佛世间的恩恩怨怨、纷纷扰扰都编进了故事里,听者会和故事里的人一起哭,一起笑,甚至忘记了生活中的一切烦恼!
但是,大家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看到鹦鹉先生出场。
戏子扮着才子佳人,唱得你浓我浓,恰是情多处,热如火。
珞熙热得难受,用手巾不停地擦着汗,生怕弄坏了脸上的妆容。虽然不想装成风流倜傥的模样,却后悔没有带把扇子出来。她以为靠着窗子会很舒服,外面却没有一丝凉风。
忽然眼前人影一晃,有人正正坐在了她的面前。
珞熙抬眼一看,见是个长身玉立、紫罗轻衫的美少年,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傲气逼人,全身散发一种贵族的气质,手持一柄白扇,扇上缀着晶莹剔透的玉舞人,这块玉在夕阳的照射下,隐隐显出一个“楚”字。
——京中名门当中,楚姓是第二大姓,看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少年扫了她一眼,一脸的淡漠神情,算是打了招呼。
珞熙立刻面露不悦,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里明明还有许多位子,他为什么偏偏坐在这里?就算这张桌子只有珞熙一人,也是她花银子包下来的,他凭什么白白地坐在这里?而且,他自顾自地扇着扇子,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令她更加恼火。
她起身抱拳道:“这位兄台有礼了!”
男子眼角都未瞧他,冷冷道:“什么?”
珞熙扬眉道:“请你换一处地方好吗?”
男子仍是神色不动,缓缓道:“为何 ?”
珞熙拍了拍桌子:“因为这里是我包下的。”
男子只淡淡瞧了她一眼,冷冷道:“那又如何?”
珞熙不客气道:“我可不记得……有请你坐在这里。”
男子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更显得他寒峻冷漠,他忽然“刷”的一下把手中的折扇合起,目光逼视着她,缓缓问道:“你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珞熙实说道:“十两银子。”
突然,桌上“哐当”掷了两锭元宝,正好是二十两银子。
他冷冰冰道:“我付你双倍的钱,你换个地方去吧!”
珞熙抽了一口冷气,看来他倒是舍得银子,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多少是有点怪脾气的。虽然她也很想当回大爷,扔下几十两银子,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可是想归想,却没必要真的做出来。
珞熙看了一眼银子,心中觉得颇不自在。
她伸手把银子缓缓推了回去,微笑着,目光明亮而和煦:“我想阁下弄错了意思,这并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先来后到的问题。”
男子脸色阴沉冷静,目中带着沉思。他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在桌子上面,说道:“我不管你什么规矩,这些银子你拿着!我们一起坐在这里,互不亏欠,互不干涉,这个方法可好?”
珞熙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忽然,满堂都是嘈杂声,人声沸腾。看来鹦鹉先生就要出场了。
她回头一看,客人几乎都涌到了楼下,楼上立刻空出好几张桌子。别说换个地方坐着,就是换个地方躺着也不为过。珞熙笑眯眯地看着男子,笑容里带着讽刺之意,她故意咧着嘴道:“哎呀!有人做事总是不考虑后果。银子白白送给了别人,心里一定很后悔吧!”
语落,她抿着唇,静静地望着对面的男子,准备欣赏他的失态。
男子再都不瞧她一眼,淡淡道:“我做事从不后悔。”
珞熙闻言叹息道:“但愿如此!”
她把银子揣进怀中,心中暗道:“这个公子虽然一表人才,谁知脑子却不好使!”
不论怎样,都是她占了便宜,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珞熙抿起嘴唇,眼睛妩媚明亮,就算扮成普通少年,笑容仍然惑人心神。
二胡终于停了,琴音不再响起。
可怜台上的两个戏子,双腿已经站得麻木,嗓子都唱得哑了,当他们听到鹦鹉先生上场的时候,就像听到大悲的佛陀名号,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走下台去,中途险些被人群挤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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