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机响了十几下, 一直没人接。
邹清荷也没闲着, 打电话到家里,家里也没人接。两人脸色同时大变, 难道柳父出了什么事?
柳展鹏,柳老爷子的长子。当年,八斤半重的壮实娃子“哇哇”大哭落地, 在屋外等得焦急的柳老爷子不顾他人拦阻冲进产房, 从随行军医兼临时接生婆手里抢过儿子,巴掌合着,小心翼翼地捧着儿子红红的小屁股高举过头, 哈哈大笑道:“我的胖小子, 肯定会像大鹏一样展翅高飞, 鹏程万里!”
懂事了的柳展鹏不想飞,压根儿没有飞的欲望。父亲的期盼越高, 他越畏惧, 甚至害怕见到父亲。幸好,年轻的父母很能生, 弟弟们接二连三出世,父亲对他的关注从一分二到三。
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书读得越多越觉得这名字怪,起得没文化,叫起来也不好听。鹏, 自由翔于天, 水击三千里, 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这没错,很好的意境,为什么还需要在前面加上一个“展”字?展,解释起来字义不少,起名也没错,但这两字凑在一起就显得怪。父亲没文化,读了几本书也只是半通不透,还偏偏好起名字,喜欢把自个儿喜欢的字眼凑在一起送给儿子孙子当名字。
他想当正经的文化人(个人见解:当时的年代,文化人意义晦暗,似乎只有做官才是走文化人的唯一道路),不想走父亲安排从军当兵的道路。
他从没去思考个人存在价值这类深层问题,他只是固执地跌跌撞撞地按心意行动,但他的固执又不够彻底,总是走一段回头看一看,一边懊恼着一边继续甩开胳膊沿着曲折的道路前行。
他,喜欢孩子,男孩女孩都很喜欢。他内心深处一直感激弟弟们的出世,认为是他们分散父亲的关注,无形中拯救了自己,留给他一点喘息空间。他结婚早,第一任妻子是父亲指定的,还没来得及品尝婚姻的甜蜜就匆忙上阵当了爸爸,孩子的出生,他很喜悦。只是一个家庭比他预想的难经营,养儿育女不能光凭爱的心意。妻子难产过世,伤心的他无法照顾好儿女,父亲为他作主找来第二任妻子,年轻的少女进了他家的门,被年幼的孩子们弄得心力憔悴,那场婚姻注定将以悲剧收尾。但观念陈旧的生活环境不允许他们离婚,家成了他最不想回去的所在。眼看婚姻名存实亡妻子却怀孕了,他回到妻子身边磕磕碰碰维系着一个家。这时,他的第三任妻子以保姆的身份走入他的生活,安静而又美丽的少女如他母亲那般温婉贤良,任劳任怨地照顾孩子们。他坠入了情网,背着怀孕待产妻子和她在一起。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发生了的事掩盖不住。妻子生下一对龙凤胎静养身体,没过多久却发现家里的保姆有妊娠反应,逼问之下得知他的背叛,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他被父亲毒打了一顿,离婚终归成了事实,情人的肚子大了,他开始了第三段婚姻。
四个儿子,男儿媳出了一双,还是霸占了他最喜欢的俩儿子,看着他们说心里舒坦那是骗人的。不见面不去想,只挂念儿子,感触还不大。想起来见到了,心里难免总有些慌张,不知该怎样面对才好。认真相处下来,小邹人很好,细细看他们的日常生活,也没什么不正常,甚至比一般夫妇感情更好。释然了,他们中意这样的生活方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早,他吃完早餐目送小儿子去上班。家里冷冷清清的,闲着无事,他下楼去邮箱拿了早报,回到客厅打开电视看报纸。手习惯性地伸向茶几去端茶杯,茶杯没有,茶几上有张留言纸,上面压着一叠整齐的钞票,票额大大小小都有,还有一小袋硬币。他拿起纸张看了看,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小邹,很有心的年青人。”只是,有点小瞧了他,他钱包里有卡有现金也有零钱。他不是生活白痴,不是把自己供在神案上满嘴跑大话的虚假官僚。
看完他感兴趣的新闻版块,他放下报纸决定出门走走。天热,回房拿了副墨镜。临走时,他拿走了小邹为他准备的钱。虽然不需要,但孩子的这份体贴还是要感激的。只是出门前,他忘记关电视了。
出了红枫小区,附近有公交车站,他站在站牌前看了一会儿站名,去市局这儿没有直达的,需要转一路车。公交车来了,他没上。不用急,时间还真早。今天,他心中无事,只想四处转转。
街道,商铺很多,他没有想买的东西,只走进去看看。走走看看,时间很容易打发。走久了口渴,他站在自动售卖机前,拿出邹清荷为他准备的硬币。喝什么?他选择了一瓶绿茶,其实,他也想喝喝时下年青人喜欢的碳酸饮料或者果汁。硬币进去,饮料出来。很方便,他喜欢。走在路上,拧开盖子直接喝水,他将近三十年没做过这种事,感觉很新鲜很有趣。
和儿子一起在外边吃简便的午饭,他很期待。喝完一瓶水,空瓶丢进垃圾桶里,抬腕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坐车去市局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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