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她离去,那厢月陇西还在正厅里吃茶。
“陇西,这个姑娘一看就与崇文党的关系密切,你父亲母亲那边就罢了,族里要是知道你看上这么个姑娘,不晓得要怎么说你。你莫要再与她混在一起了。”月世德语重心长。
月陇西淡笑,“长老费心。她早与我相看过了,若父亲母亲不同意,也不会安排她与我相看。至于族里,据我所知,月氏如今已不能干涉出仕者的婚配联姻一类。我和她两情相悦,已私自说定终身,过几月我便会去卿府提亲,此事已成定局,长老多说无益。”
“两情相悦?说定终身?”月世德嘲,“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她对你有别的心思。”
“她比较内敛。”月陇西气定神闲,“总之,长老知道她迟早是我月家的人就行了,莫要再找她不自在。刑部那边我会替您打好招呼,尽快将采沧畔的事查清。”
月世德敛起嘲意,肃然看向他,“陇西,我的护卫被关进牢里,不会是你在从中作梗罢?我让你动用职权放几个人,你迟迟不肯答应,莫非是在与我虚与委蛇?怎么,我一个月氏长老,还要我来求你不成?陇西,你可莫要……做出背叛月氏的事情来。”
“长老言重了。”月陇西似笑非笑,“虚与委蛇四个字晚辈不敢当,晚辈怎么可能敷衍您呢?实在是兹事体大啊。采沧畔已有上百年的岁数,您找人去拔这么大个根,怎么可能不栽跟头?”
月世德凝视他,等他说下文。
月陇西接着道,“那采沧畔的主人虽是足不出户,但其号召力不容小觑,如果教旁人知道是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派的人去杀他,那包括崇文党在内的所有墨客还不一支笔杆子写死您?若非我嘱咐刑部将此事压下来,您以为您杀人的事兜得住吗?长老非但不感谢我,反倒还怀疑我,真教人心寒。”
“我们同族,我身为你的长辈,你自然应当助我。”月世德安抚了他,紧接着,又用掌心的两个铁核桃重重捶了下桌,“既然你帮我压下了,又为何这般紧抓着不肯放人?”
月陇西失笑,“长老在说笑?而今不过是关押了几个人,您只要自个儿不栽进去,管那些护卫的性命做什么?若是怕他们将你招供出来,我倒是有不少办法可以让他们永远闭嘴。反正是无关紧要的人,您非要揪着我放了他们,求来求去地,自降身份。”
月世德紧绷着脸,不吭声了。
“长老其实也早已对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护卫起了杀心,不过碍于德高望重四个字,不敢对陇西开口,陇西都明白。”月陇西的手指敲在桌沿,思虑一瞬,道,“长老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把这事交给我来办。人我帮您处理,只要长老也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月世德皱皱眉头。
“陛下交给国学府的差事里还有一桩,搜罗坊间胡乱编撰的野史杂谈,闲书话本,全部销毁。”月陇西道,“作出这个决定,陛下偏激了。陇西深思熟虑许久,仍不知该如何劝陛下重新考虑。”
月世德颇为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是要我去帮你劝?但你管这些闲事做什么?不过是些搬不上台面的话本子,烧了就烧了,你以为烧了之后那些拿笔杆子吃饭的人不会再写吗?何必还要出面劝阻陛下,惹陛下心底不痛快?”
月陇西莞尔,“闲事?不是闲事。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交给我的任务。还望长老出面帮忙,若是长老去劝,陛下应当不会不痛快。”
语毕,两相沉默。月世德起先以为他要借机求自己办什么要事,如此听来,倒还真是小忙。不过是去周旋一番罢了,身为长老,资历摆在那,留住几本书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当即,月世德应承下来。
“一言为定。明日一早,陇西就会备好送长老去皇宫面见陛下的马车,这事要越快越好。毕竟,那些护卫的性命也拖不得,拖久了,他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那可就遭殃了。”月陇西起身,淡淡一笑,拂了拂衣袖,“二选我来监考便是,长老且放心去。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话音落,月陇西施礼告辞。
他算着时辰,差不多该用午膳了,吩咐小厮去准备,自己回到院子。
斟隐的药已煎好,在小火炉上慢慢焐着,见月陇西回来,赶忙盛了一碗。月陇西走过去,端起碗看也不看,一口饮尽,眉都不曾皱一下。
斟隐的脸拧了下,“世子,这药属下闻着都苦。”
月陇西挑眉看他,“是吗?这药不算什么。”顿了顿,他想起从前秦卿喝的那些药,默然片刻,吩咐道,“下回煎药拿远些,莫熏到屋里去了。”
斟隐颔首。
“明晚去刑部,把那几个护卫处理了。”月陇西眸中狭光微敛,“等月世德从宫中回来,办成了事,就把护卫的尸体运到义庄,三日后,再遣官差去义庄清点尸体,验明身份,把月世德的护卫死了的消息捅出来。”
斟隐:“???”他迟疑着问,“世子,好歹也是月氏族中长老,这么做会不会牵连月府?”
“不会,不过是捅出他的护卫殉职殒命,只要他花点时间费点钱把这事压下去,谁也不会知道他那些护卫为何而死。”月陇西垂眸,玩味地笑道,“总要让他忙几日,省得一天到晚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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