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讲完,何仪闭目待死,“请君动手吧!”
几名乡老俱都瞪大了眼睛,攥紧了拳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郝大丰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脸色挣扎,咬牙切齿。
黄巾士卒则越发昂首挺姿,脸色肃然,神情虔诚。
“呵……”
万籁寂静之中,突闻一丝轻笑。
徐庶大喝道:“惺惺作态!”
“你既言,你之所为皆为黎民百姓,自诩仁人志士,如今仁事未成,壮志未遂,又怎能被我一剑轻易所制!又如何甘心受死?”
“若真是成大事者!似我等,坏你大事之人,怎能轻易放之离去?势必要杀之而后快!还自付赏金……装模作样,以为能用这一万钱收买我吗?”
“你今,既不发杀令,又不拔剑相争,分明是贪生怕死之徒!假作大义,托口大事,实为趋利保命之举!”
“何县令……你……还有何话可说?”
徐庶一口道破玄机,站立起身,握剑的手再度加了力道,剑锋微微下移,刮出一道见血的小伤口。
何仪睁开眼睛,对上徐庶饱含怒火的双瞳。
“我之罪,罪在当代,牵连无辜,多造杀孽,理应不得善终。”
“足下不为君令,不为官赏,只为民怒,诛杀何仪,是同道人也。你之道,虽与黄天不同,亦为社稷万民祈福,同愿天下大吉,何言坏事?”
“与何某同道者,在广宗,死八万余,在下曲阳,死十余万,今所剩不多矣。”
“无论是足下,还是我身边几人,同为社稷死士,且行且珍惜。今日事,道不同,二子相争,为义取命,舍我一人足矣!”
“至于黄天事业未竟,我从未将自己看做是什么不可或缺之人,何仪今日死,自有后来人,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何仪站了起来,死死地盯住对方。
“话已言尽,请取我项上头颅,全足下侠道!”
旁边的黄巾士卒激动地握紧手中剑柄,热泪盈眶,抬头向天,口中轻声祷告太平经,静待舍命一刻到来,便让这诵经声引领何仪魂魄直达上天,与黄巾力士相遇,与三公将军再会。
乡老们面红耳赤,摩拳擦掌,不知道是想对付徐庶还是对付何仪。
郝大丰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扭过头去,不再看。
徐庶则一时默然,无以为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
咔嚓一声。
长剑入鞘。
“我不知你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暂且寄下你的头颅,反正也没有赏金。”
徐庶握着剑柄,缓缓坐下。
乡老们俱都张大了嘴巴,然后猛地咳嗽起来,似乎是被之前的气势压制太久,如今才放松下来。
郝大丰却瞬间屏住呼吸,手中柴刀始终不曾放下,何仪的危机解除了,但徐庶的危机还没有。
若是何仪现在下令,将徐庶斩杀,他郝大丰势必要插手,就算保不住徐庶,起码拦下几剑,保他全尸,送还他家中安葬。
“足下果真侠者也,何某深感敬佩,今日与君相逢,乃平生之幸!”
何仪也倏然落座,面对郝大丰讲道:“家中可还有酒乎?若有,便借我浊酒两盏!我要一敬壮士!”
郝大丰听他话语,想来是不会对徐庶下杀手的了,心头大定,于是急忙点头,“有的有的,还有半坛子黍酒,我这就去舀!”
没过多长时间,酒便送到桌案上。
何仪端起一盏,昂声大喝:“请君饮之!”
徐庶也不推辞,单手接过,仰头饮下,另一只手依旧紧握剑柄,没有松开。
何仪大笑着,点头道:“酒敬壮士,礼敬同道。幸甚至哉!”
说着又让黄巾士兵都退开,退到门外去,只留两名侍立在何仪身后。
徐庶撇了一眼,心中稍稍安定,就凭这几分气度,倒是配得上对方之前一番话语,于是手掌也松开了剑柄,杀意到此刻才真正消退。
何仪没有关注对面的小动作,兴奋言道:“我看足下谈吐不俗,言行举止皆有法度,这亢云乡还缺一有秩,足下可有意乎?”
《后汉书·百官志》记载:“有秩,郡所署,秩百石,掌一乡人;其乡小者,县置啬夫一人。皆主知民善恶,为役先后,知民贫富,为赋多少,平其差品。”
简单来说,约等于乡长。
徐庶挑了挑眉,缓缓开口,“据徐某所知,本地有秩名为令狐韬,并无空缺。”
“很快就会空缺了。”
“徐某听说,令狐韬可是本地大族,令狐氏之人,何县令就不怕……”
徐庶说着,自己就不禁笑了起来,“徐某孟浪了,令狐氏家主令狐磬,以及长子令狐邵,应该都在晋阳大牢里面吧,黄巾自然是不怕的了。”
“说来也是,确认一具死尸的身份,以及送来赏金这些小事,只需一佐吏即可,又怎么能劳烦一县之长,屈尊纡贵,亲自下乡来办呢?”
“何县令到此处,真正要解决的事情,就是令狐韬吧,来见徐某,不过是顺带而已。”
“那足下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何仪一边侧着身子,拒绝了郝大丰要为他几人准备饭食的举动,一边看向徐庶,眯起了眼睛。
“这嘛……”徐庶低头沉思。
何仪笑了笑,“若是足下觉得何某此番随意而来,不够庄重,那便明日,我再来这里,带着文书,当着三老之面,请足下担任亢云乡有秩一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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