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何仪何曼身着轻甲,全副武装,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
而在他们的对面,张燕和黄邵,正举酒为他们践行。
“此次阳曲令狐韬之乱,本该是一乡一县之乱,却迅速蔓延,造成数县归附,群盗相随,乡间里社大小宗族皆望旗而动,究其根本,乃太原与我黄巾之间的不信任,是并州百姓对冀州百姓的排斥和敌对。”
“乡间小民,不晓得什么天下九州,也不想关心什么其他地区的灾难,他们只知道,太原在并州已经屡次受到鲜卑胡骑的践踏,好不容易今年没有鲜卑来打秋风,却有大量的冀州人涌入,抢他们的田,抢他们的地。”
“在我们眼里,那些地是世家豪强的,我们抢了回来,再分给百姓,他们应该感激,但实际上,在并州人眼中,在太原百姓眼中,那些地不是世家豪强的,就是他们自己的。”
“他们只是名义上卖给了世家豪强,但种地的人始终是自己,只是暂时借着世家大族在朝廷上的影响力,躲避官府越来越过分的徭役和算赋。”
“那些额外要交给世家豪强的田租和分成,在太原百姓眼中,那是给世家豪强的辛苦费,是他们应该要付出的打点车马费。”
“百姓们放弃了名义上国家公民的身份,因为这个身份没有好处全是坏处,他们不觉得远在凉州,远在它郡的战争,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是眼前越来越繁重的徭役,越来越过分的税赋,都是实打实的,他们想抗争,却无门路,而世家豪强就是从天而降的盖世大侠,为不为国,他们不知道,但世家豪族,是真的为了民,为了他们这些小民。”
“就如同后来大家都欢迎的说法,没有什么偷税漏税,都是合理避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在合理避税,殊不知对国家来说,某些行为就是在偷税漏税。”
何仪何曼还有黄邵都愣了一下,前面还能听懂,后面是个啥情况?
张燕轻笑一声,“扯远了,你们忘了我这句话就是。”
“总之,现在大部分的世家豪强,只要是主动冒出头来的,已经全部被我们打掉了,但这还不是所有,在某些地方,依旧还会有顽固的豪强势力扎根,只是他们的胆子很小,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我们,他们只是想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对于这些人,我们要继续分化瓦解,不止是针对人,也针对田地,我们不能允许有大片相连的土地掌握在他们手中,哪怕是名义上也不行。”
“这次令狐韬的事情,错不在何仪,回去阳曲之后,继续推行我们之前的政策就好。”
张燕拍着何仪的肩膀,微笑鼓励。
何曼从来不关心这些文事,只一味地嘲笑裴元绍,“我听说,裴元绍占了先机,竟然还被吕布反击成功,差点没命,哈!我可得好好笑话他一下,那个张辽我也见过嘛,我都能逃出来,他差点丢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和我争黄巾军第一勇将的名头。”
张燕笑了笑,“当时情况危急,你们想象不到,元绍能当机立断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是别去挖他伤疤,到了阳曲,接管驻扎部队后,就让他回来晋阳。”
几人依依惜别,凛冽的冬风在身侧盘旋,最终被涌入胸腔的一杯热酒吹散。
何仪到了阳曲县,下到亢云乡,依旧是熟悉的景象。
秋收已经结束了,但田税还没有收上来,令狐韬的叛乱,打断了统计各地亩产以及派发人手到各家各户去征收粮食的最佳时机。
为今之计,只能是按预估亩产,定额征收了,按照正常亩产两石计算,汉代计量制度,一石为十斗,一斗为十升,也就是每亩产量两百升,三十税一,每亩应收六升大半升。
假如歉收,每亩也当有一石的产量,三十税一,每亩应收三升小半升。
为了防止百姓出现更多的抵触情绪,经过众人商议之后,征收数额,最后定在每亩四升。
即便如此,众人的情绪依旧不怎么高涨。
明明已经是偏低的税收额度。
原因就在于,那些豪强被收上来的田地。
“何县令!这块地,这八十亩田,应该还是小老儿一家来种吧?”
一名五六十岁的老汉,身边一名年纪相仿的老婆婆,还有一个正当壮年的儿子与媳妇,身后跟着两名小孩子,一男一女。
大人们眼里都充满了希冀,还有几分的担心和不确定。
两个小孩子则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炭火盆,头往那边靠近,手却紧紧抓住大人的衣角不松开。
何仪知道他们的想法,但还是无奈地实话实说,“这八十亩地,五十亩地,会分给其他人,只留下三十亩给你们。”
“这……这都是我们家祖传的地,怎么能够分给其他的人呢?”
“何县令!你们黄巾不是说为民做主吗?这是我们家的地,不能分给别人呀!”
何仪深吸一口气,“这不是你家的地,这是杨家的地,你们早已经把地卖了,卖地的契约文书还保存在县衙档案里。”
“现在杨家参与令狐韬造反,他家的地都是罪田,如今都是我黄天的田,是我黄巾军的田地。”
“那杨家造反,我们没有反呀!这地应该是我们的!一直都是我们在种的!就是杨家还在的时候,也都是我们在种的!你们不能抢呀!那些冀州人凭什么种我家的地?小老儿不服!其他人也不会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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